陈雨那句带着宠溺和无奈的话音刚落，旁边围观的人群中，却陡然响起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陈府那位连笔都握不稳的四少爷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儒衫，面容狭长，嘴角带着讥诮笑容的年轻书生排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上下打量着陈雨，目光在他那身普通的衣衫和身边瘦弱的陈瑶身上扫过，眼中的鄙夷更甚。
“怎么？陈四少爷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跑到这龙门街来凑什么热闹？还想斗诗？”
他夸张地笑了几声，引得周围一些认识他的人也跟着窃笑起来，“我说四少爷，您能识得几个大字啊？别到时候连题目都看不懂，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这书生名叫王浩，乃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平日里最喜欢附庸风雅，更是陈府大少爷陈勋的同窗好友，时常出入陈府，对陈雨这位“嫡子”的“不学无术”和懦弱无能自然是知之甚详。
今日在此撞见，又听闻陈雨竟想斗诗，只觉得是天大的笑话，忍不住便要出言羞辱一番，也好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的“见识”，顺便替好友陈勋踩一踩这个碍眼的“废物”。
陈瑶听到这刺耳的嘲讽，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下意识地躲到陈雨身后，小手更加用力地抓紧了哥哥的衣角，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委屈。
陈雨的面色却依旧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那跳出来的王浩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莫名地让原本嚣张的王浩心头微微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哦？”陈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议论声，“既然这位兄台对我如此‘了解’，想必是对自己的才学极有信心了？”
王浩被陈雨那平静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挺直了胸膛，傲然道：“那是自然！区区斗诗，何足挂齿？总好过某些连字都认不全的废物来此滥竽充数！”
“很好。”陈雨点了点头，语气陡然变得锐利，“既然如此，你我便来斗上一场，如何？”
王浩没想到陈雨竟敢主动挑战，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哈哈！陈雨，你没睡醒吧？跟我斗诗？你配吗？”
“敢，或是不敢？”陈雨打断他的嘲笑，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只一局，至于彩头嘛……”
他伸出手，比了个“五”的手势，“就五两黄金，你若赢了，黄金归你；你若输了，黄金归我。如何？”
五两黄金？！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两黄金，对于这些普通书生甚至是一些小官吏而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寻常斗诗，彩头不过几十上百文铜钱，图个乐子罢了，何曾见过如此大的赌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雨和王浩身上，原本准备散去的人群再次围拢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赌注惊人的挑战。
王浩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死死盯着陈雨，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五两黄金？
这废物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难道是虚张声势？
他可是知道，陈雨兄妹在陈府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别说五两黄金，怕是五两碎银都拿不出来！
想到这里，王浩心中冷笑，认定陈雨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想用大话吓退自己。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脸上重新挂起那抹轻蔑的笑容：“五两黄金？好大的口气！陈四少爷，你拿得出来吗？”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不过，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我王浩岂有不成全之理？这彩头，我接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待会儿你要是输了，这五两黄金，你可得当场拿出来！要是拿不出来……”
他阴恻恻地一笑，目光扫过陈雨和他身后的陈瑶，“那我就只好亲自去一趟陈府，向陈侍郎和陈大少爷讨要了！”
“到时候，可别怪我让你陈家在整个京城面前丢尽脸面！”
王浩的叫嚣如同投入油锅里的水，瞬间让本就热闹的斗诗摊周围炸开了锅。
“疯了吧？陈家老四居然敢跟王秀才斗诗，还赌五两黄金？”
“他识字吗？我怎么听说他连《三字经》都背不全？”
“王秀才可是陈大少爷的好友，这下有好戏看了，王秀才肯定不会放过羞辱他的机会！”
议论声嗡嗡作响，几乎没有人看好陈雨，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看笑话的神情，等着看陈雨如何被王浩羞辱，又如何拿出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五两黄金。
王浩听着周围的议论，感受着众人投向陈雨的鄙夷目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他仿佛已经看到陈雨惨败后，跪地求饶，而自己则名利双收，不仅得了黄金，还在众人面前狠狠踩了陈雨，替好友陈勋出了一口恶气。
“刘半仙，还请出题吧！”
王浩对着摊主刘半仙拱了拱手，姿态摆得十足，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免得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省得某些人等会儿输了赖账！”
刘半仙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陈雨，又看了看趾高气扬的王浩，眼中闪过精光。
他在这龙门街摆摊多年，阅人无数，眼前这个陈四少爷虽然衣着普通，但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绝非传闻中那个懦弱无能之辈。
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签筒：“既然二位都同意，那老朽便出题了。”
他在签筒里搅了搅，抽出一支竹签，看了一眼，朗声道：“今日的题目，便以边塞闻笛为题，作诗一首，限一炷香时间。”
边塞闻笛，这个题目不算偏门，却也考验功力，既要写出边塞的苍凉景象，又要融入闻笛时的复杂心绪，可以是思乡，可以是悲壮，也可以是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