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生淡漠的视线落在顾九洲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跟沈愿有什么关系?”
顾九洲翘首远望,确定沈愿进了前厅,才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大哥应该去问问嫂子,看她坠海回来后,跟郁城白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谢宴生神色无澜,唯眼神寸寸冷下来。
“不信?”顾九洲吹了声口哨,笑得邪肆,“不信你就等着看,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枕边人才最可怕……”
不等顾九洲说完,谢宴生抬手掐住顾九洲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掌心的脖子拧断,随后一脚踹在对方膝窝处。
沉重的肉体砸入水中,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惊散满塘锦鲤。
谢宴生凛然站立在池塘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在水里狼狈扑腾的顾九洲,“再编排你大嫂一个字,我不介意亲手了结你。”
顾九洲踉跄好几步才站稳,双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水,盯着谢宴生转身离去的凌厉背影,扬声大喊,“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谢宴生脚步未停,径直迈向前厅。
客厅里。
沈愿将两人的体检报告递给老爷子,老爷子戴上眼镜,仔细看诊断结果,笑着点头,“宴生没问题,你的报告……也没什么问题。不错不错,我这几天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接下来,你和宴生要多努力,争取在我咽气之前,让我能抱上曾孙。”
沈愿惊了一下,点头。
谢宴生进来恰好见到这一幕,微敛的眉心稍才舒展。
老爷子问沈愿,“上次许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有坚持喝吗?”
谢宴生牵着沈愿到沙发坐下,“有。”
“那就好。”老爷子略一思索,“你们俩的二人世界也过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搬回清园来住了?”
沈愿正欲开口,谢宴生先她一步回绝,“我们在春江住习惯了,暂时不搬回来。”
老爷子脸色一沉。
谢宴生又说,“等哪天有了孩子,我们再搬。”
老爷子这才喜笑颜开,连着说了三声好,余光瞥见狼狈不堪的顾九洲,不耐地问,“你又搞什么?”
浑身滴水的顾九洲走进前厅,“不小心掉池塘里了。”
老爷子厉声喝,“看看你把自己搞得像什么样子,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就不能跟你大哥学着点?谢氏旗下几家公司哪个不是行业翘楚?你呢,除了嘴巴厉害点,还能干些什么?”
顾九洲倒是委屈上了,“不是我不想跟大哥学,是大哥他不愿意带我嘛……”
老爷子语凝,目光移向谢宴生。
谢宴生无视爷孙俩的戏码,偏头问沈愿,“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沈愿笑问老爷子,“爷爷呢?”
老爷子嘴唇嗫嚅两下,知道夫妻俩故意转移话题,笑着附和,“都行。”
饭桌上,老爷子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和蔼地望着谢宴生,“宴生,我听说谢氏成立生物医疗公司了?”
“嗯。”谢宴生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
“新公司刚成立,正是用人的时候。”老爷子看谢宴生神色沉静,继续道,“你看,能不能在新公司给九洲安排个高管的职务,让他去历练历练?
到底是一家人,总不能让大权旁落外人之手。”
谢宴生将剔好鱼刺的鲜嫩鱼肉夹进沈愿碗中,不紧不慢道,“确实有个职位适合他。”
顾九洲眼睛一亮,“什么职位?”
谢宴生抬眼,“保洁。”
“宴生!”老爷子气急,“我在认真跟你沟通。”
“我也在认真回答。”谢宴生轻笑。
空气骤然凝固。
罪魁祸首顾九洲却装起了鹌鹑。
沈愿夹在中间,不免为难。
她只想安稳顺利熬到拿到证据那天。
却又好巧不巧接触到章管家求助的眼神。
章管家用口型说:汤。
沈愿无奈放筷,将盛了松茸汤的盅推递到老爷子跟前,“爷爷,试试这个鸡汤,味道还不错。”
老爷子接过汤盅喝了两勺,思忖半秒,放下汤匙,把难题抛给沈愿。
“孙媳妇儿,你来说。宴生和九洲作为血缘至亲,是不是该齐心协力?我让他给自己亲弟弟在公司安排一个管理职位,有错吗?”
“啊?”沈愿懵了,抬眼看章管家。
章管家干咳两声,愧疚地避开目光,转身进厨房。
老爷子,“孙媳妇儿?”
谢宴生替沈愿解围,“沈愿不参与公司决策……”
“我没让她参与,只让她评评理。”老爷子眼里精光闪烁,放软语气对沈愿道,“你放心说,大胆说。爷爷保证,不管你站在哪边,另一个都不会为难你。”
沈愿并不想参与顾家内部纷争,“公司的问题我不懂……”
老爷子继续威逼,“说你认为对的就行。”
看似要她表态,实际上是盼着沈愿能为顾九洲说两句话。
沈愿慢慢抬头看谢宴生,突然明白他性情为何如此冷淡凉薄……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顿了一下,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谢氏在宴生带领下已经成了南城商界标杆,政商两界必然时刻关注着公司动向,正所谓树大招风,新成立的生物医疗肯定也被不少同行盯着,稍微一点问题就会被大做文章。”
老爷子猜到沈愿会站在谢宴生这边,本以为她会盲目地说无条件支持之类的话来搪塞,此刻听她客观分析,倒是有些诧异。
沈愿见三人没有太大反应,才继续,“医疗行业不比寻常,大部分有名望的药企,中高层管理人员不是名校背景,就是有医疗领域数年以上从业经验的优秀人才。
新公司成立初期,中高层如果由专业人士坐镇,不仅能证明谢氏生物医疗的专业性和技术性,还能在业内快速打响知名度,招揽大量优秀人才加入。”
沈愿似想到什么,自顾一笑,“之前我去应聘文物修复师,招聘简章上第一个要求就是有《文物修复师资格证书》。如果九洲有医学相关的证书,或许可以试一下……”
她把话题轻飘飘抛回顾九洲身上。
顾九洲把玩着金属餐叉,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愿,“大嫂的意思是让我去考一个医师资格证?”
“当然不是。”沈愿笑笑,“谢氏生物医疗是你大哥多年凝聚的心血,又是成立初期,容不得半点错漏,还是谨慎好些……”
老爷子见事情没有转圜,无奈叹口气,提醒顾九洲,“你大嫂是为公司大局考虑,不是针对你。”
沈愿微笑颔首。
谢宴生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深邃黑眸里赞赏与探究交织。
感受到男人的注视,沈愿转头。
谢宴生正将乘好的汤放在她面前,“你也喝点。”
“好。”
顾九洲自知讨不到好处,饭后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不忘在谢宴生耳边吹风。
谢宴生连眼神都没施舍一分,径直上楼。
今晚月色皎洁。
洗簌完的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
谢宴生手臂搭在她腰际,几乎呈半包裹的姿势将她搂在怀中。
“你怎么知道顾九洲没有医学相关证书?”
“猜的。”强烈困意来袭,沈愿眼下只想与周公约会。
“怎么猜的?”
“如果他有相关证书,爷爷肯定会说专业对口,而不是拿血缘关系来压你。”
谢宴生凑过去亲吻她额头,“我老婆真会算。”
“睡吧,好困。”沈愿调整成最舒服放松的姿势,闭上眼。
“你先睡吧。”隔着昏暗夜色,谢宴生细致凝视她眉眼,视线一寸一寸描摹她的模样。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叫她的名字,“沈愿?”
一声若有似无的回应。
“你有没有算计过我?”
四周寂然无声。
静的能感受到时间流逝。
枕边人呼吸时带动身体轻微起伏着,证明她已沉入梦乡。
谢宴生无声一笑,手臂将她搂得紧了些,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
“你有算计我也没关系,只要不让我知道,我就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