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李世民苦笑，他知道李觉孝顺，可这小崽子说话实在是……
其实，小孩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不要说一堆伤人的话。
“穆穆，阿翁老了吗？”
听祖父问出这一句话，李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赶紧上前钻到祖父怀里：“阿翁不老，就是年纪大了。阿耶很忙，阿翁只会比阿耶更忙，忙着的人都很累。阿翁已经守这么久了，孙儿想让阿翁休息一会儿。”
李象会心一笑，别的不说，李觉很会哄人开心，当年他们兄弟在黔州的时候，他辅导李觉功课，遇到疑难的时候，他觉得对不起父亲嘱托，李觉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人开心。
“阿翁，你就睡一会儿，不碍事的，阿耶有孙儿和阿兄守着。”
李世民叹气，眼下这个样子，他哪里睡得着。
“阿翁睡不着，陪你们一块儿等。”
李觉道：“孙儿去取《兰亭序》过来，念给阿翁听可好？”
李世民含笑点头，拉着李觉坐到子身边，吩咐宫人去取《兰亭序》。
稚嫩的童声，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显得尤为清澈，李象似乎是想到什么，喊了宫人进来：“你们去丽正殿，告诉母亲，父亲已经脱险，请她安心，早些休息。”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妃根本睡不下，只不过在场的人，几乎都忽略了太子妃。
李象回头，对上皇祖的目光，他轻声道：“母亲他对我很好。”
这话是真话，当初在黔州，他的衣食住行，嫡母从未苛待半分，尽可能为他安排好一切。这一世，一开始嫡母对他有过忌惮，可随着李觉地位稳固，嫡母对他也十分不错。
他其实很理解嫡母，做父母的谁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何况嫡母为了父亲和李觉，自绝于武功苏氏，李觉地位不稳，于嫡母而言是致命的。
“还是阿兄细心。”李觉挠着脑袋：“我都把阿娘忘了。”
李象笑着道：“你还小，等大了就能想到了。阿兄在穆穆这个年纪，还是个糊涂虫，什么都不知道，穆穆已经十分优秀了。”
李世民的头有些疼，他今日为着李承乾的事情着急上火，过来的时候嫌步辇太慢，路上吹了冷风，此刻两鬓渐渐的疼了起来。
“阿翁，您头疼吗？”
李觉放下《兰亭序》上前询问，李象早就注意到了，不过他没有开口，要是父亲头疼，他上前关切是孝心，父亲会很开心，换了祖父，那就是谄媚，是有所图，李象想想就觉得算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没人提可以装聋作哑，有人提出来了继续装聋作哑，那就是另一个意思了，李象上前道：“还是请御医进来看看。”
李世民轻轻点头，喊了御医进来，风疾在古代并没什么特效药，要是有李世民晚年也不至于被折腾的死去活来，这一步其实就是多余。
“阿翁，您先躺下睡一会儿，就是睡不着，闭目养神也能缓解一二。”李象再次进言，又道：“孙儿守在这里，父亲醒来了，孙儿马上叫醒您可好？”
李世民这一次没有拒绝，他逞强但身体不允许。
看着李觉容色实在憔悴，李象上前蹲下身子，揉揉李觉的后脑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穆穆，你陪在阿翁身边，学着闭目养神可好？”
“闭目养神需要学吗？”
李象道：“我有时做算术题，也会觉得头痛，闭目养神一阵子，会好很多。”
李觉眨巴着大眼睛，问：“好了之后呢？”
李象双手一摊：“好了之后，自是继续做算术题。”
李觉听得直摇头，一开始加减乘除，他也觉得有意思，可做了几日之后，李觉就不喜欢算术了，他觉得祖父说的没错，算术太孤傲了，平等的蔑视任何人，他也是那个被蔑视的。
“那么多好玩儿的，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算术题好玩儿，阿兄为何喜欢算术题呢？”
李象道：“人皆有所好，就像你对古籍经典几乎过目不忘，我觉得算术题里面，自有它的奥妙，我是个渺小的人，探索得万万一，就觉得十分满足了。”
李觉回了一句：“吾非鱼，不知鱼之乐也。”
李象笑笑，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说下去，只是哄着李觉闭目养神。
李世民闭目养神睡睡不着，李觉可不一样，倒在阿翁身侧，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还是你有法子，你哄小孩儿倒是十分有一手。”
李象顿了一顿，不知皇祖说的是带娃的那个哄，还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哄？
“孙儿幼时，阿耶总是说小孩子家家的熬夜对身体不好，孙儿一直记在心里。穆穆要在这里守着，是一番纯孝，可他到底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般熬着对他的身体不好。阿耶心疼穆穆，不会愿意穆穆这样熬着的。”
李世民道：“穆穆出生之前，你阿耶最疼爱的孩子是你，穆穆出生之后，你的地位不容从前，象儿，你没有怨过穆穆吗？”
李象道：“阿耶心疼穆穆，不是说就不心疼孙儿了，孙儿又有什么可怨的？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孙儿尚且可求一求父亲多疼爱几分，可生在皇家，哪里能求那么多。阿耶既然决意要穆穆继承他的一切，那就要一直偏着穆穆。否则，不仅害了穆穆，也会害了其他的人。”
就像当年的父亲和李泰，皇祖自己从玄武门杀出来，凭什么觉得父亲走到最后会放过李泰？又凭什么李泰成功了会放过父亲？皇祖放过李建成和李元吉了吗？
或许，从一开始，皇祖就只是扶持李泰跟父亲斗，左右有李治兜底，自己不是全无选择，最后这两个斗的两败俱伤，无论是这两个人的在朝野的名声，还是出于朝野各大势力的权衡，抬上去一个与世无争的李治，似乎都是最好的选择。
李象心下暗笑，去掉武周代唐的败笔，祖父这一波操作，无疑是成功的。高宗的人品不怎么样，但能力做一个守成令主，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