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京城的街道,额前的血迹已经干涸,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不断传来。
“这不是白将军家的千金吗?怎么这副模样?”
“听说白将军战死沙场,如今连少将军也.....”
“嘘,小声些。”
“一个姑娘家,何必呢!”
“就是!”
“白将军打仗行,这教女可不太行啊!”
这些话语像刀子一样划过耳畔,白薇握紧了手里的虎符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眼中只有前方那座挂着白幡的府邸,那里有她最后的亲人。
当她站在门抬头看着匾额上的“护国将军府”五个大字,秋风卷着白幡拍打在她脸上,像是在替谁抚摸着她的脸庞。
“薇儿!”
将军夫人林清灵跌跌撞撞地从府里奔出来,在看到白薇满身血污的瞬间,整个人都晃了晃。
“母亲......”白薇刚开口,就被林青灵一把抱住。
“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清灵颤抖的手抚上女儿额头的伤口,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疼不疼?快让娘看看......”
白薇缓缓抬起手,露出那枚青铜虎符:“母亲,女儿去见了陛下,三日后,女儿带兵北上,去救阿哥回来。”
林清灵的脸色瞬间煞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白薇的声音很轻,“母亲,陛下已经准了。”
“陛下给了我三千精兵,命我三日后出发。”
“啪!”
一记耳光重重落在白薇脸上,林清灵打完就后悔了,颤抖的手悬在半空。
林清灵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你怎么敢......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兄长生死未卜,现在连你也要去那吃人的地方?......你是要逼死为娘吗?”
白薇“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母亲,女儿不孝,但父亲常说,白家儿女,生当保家卫国,死亦马革裹尸。”
“我不要听这些大道理!”
林清灵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你父亲走前答应过我,说一定会回来,可现在呢?现在他在哪?”
白薇抬起头,泪水在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母亲,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总缠着父亲讲战场上的故事,他说,真正的将军,不是站在后方指挥,而是要冲在最前面,父亲他是大盛的英雄,不能让他尸骨无存!”
林清灵颓然坐倒在地,泪水打湿了衣襟:“可你是个姑娘家啊......”
“父亲说过,在他眼里,女儿和儿子没有分别。”
白薇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母亲,让我去吧,我答应您,一定会把阿哥带回来,父亲的仇我必须亲手报!”
暮色渐沉,府中的白幡在风中呜咽。
林清灵终于将女儿搂入怀中,泣不成声:“你们父女都是一样的倔脾气......”
白薇靠在母亲肩头,轻声道:“母亲,再给女儿梳一次头发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烛光下,林清灵颤抖着为女儿梳发。
当梳到发梢时,她突然紧紧抱住白薇:“答应娘,一定要回来,娘、娘不能再失去你了......”
白薇转身,在母亲额头上轻轻一吻:“女儿发誓一定平安归来!”
三日后白薇率领三千玄甲军出发,历经九日九夜的急行军,终于在第十日黎明抵达北城大营。
战马喷着白气,铁甲上结满寒霜,她却顾不上休息,径直前往主帅大帐。
“末将白薇,奉皇命率军前来增援!”她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虎符。
主帅雷惊南这位鬓角斑白的老将只是抬了抬眼皮,随手将虎符搁在案上:“白将军的千金?”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尘土的少女,“去后医队吧,那里缺人手。”
白薇猛地抬头:“主帅!末将请命上前线!”
帐中几位副将发出嗤笑。
雷惊南摆摆手:“女子进什么军营?念在白将军忠烈,你在后卫呆两个月就回京去吧。”
白薇“咚”地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求主帅把末将当成普通士兵!末将愿从最底层做起,只要能上阵杀敌!”
雷惊南皱眉:“胡闹!你父亲已经才刚走,你该在京中替他照顾好你母亲和祖母才是才是,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也不为难你,在后医队待上几个月就回京去!”
“正因父亲不在了,末将更不能退缩!”白薇抬起头,眼中似有火焰燃烧,“父亲教导末将六年枪法,末将熟读兵书,绝非一般闺中女子......”
“够了!”雷惊南拍案而起,却在看到少女倔强的眼神时怔住了,那眼神,像极了当年初入军营的白忠。
良久,老将军长叹一声:“罢了,这两个月你跟在我身边吧,但若敢违抗军令,本帅绝不手软!”
“末将甘受军法处置!”白薇重重叩首。
当夜,军中议论纷纷。
“听说那白家小姐非要上阵,还想去前线!”
“啧,怕是想站在她爹的尸身上混军功来了。”
“连白将军都战死了,她还跑来添乱......”
白薇充耳不闻,只是默默擦拭着父亲留下的长枪。
雷惊南远远望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对副将道:“明日开始,按新兵标准训练她。”
副将惊讶:“主帅,她毕竟是白将军的遗孤。”
“既然要当兵,就别想特殊待遇。”
雷惊南转身时,嘴角却微微上扬,“我倒要看看,白忠的女儿,能有几分像他。”
北地的风呼啸而过,白薇望着篝火,轻声对自己说:“父亲,女儿来接你回家了了。”
演武场上白霜覆地,白薇独自跪在坚硬的冻土上,用冻得通红的手指一点点拧紧马鞍的皮带。
不远处传来窃笑:“看啊,白大小姐在给我们表演针线活呢!”
“她爹当年多威风,现在白将军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白薇咬紧牙关,将最后一根皮带系牢。
这时校尉王虎大步走来,一脚踹翻水桶,冰水浸透了她的战靴:“马还没喂!”
“末将这就去。”她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情绪。
她不是没脾气,只是还没找到好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