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莫要再作弄小僧了!”
崇云寺某间小院,石桌上放着木质的马吊,一桌围坐着三个人,最小的应梵脸上已经贴满了白色小纸条。
“不行不行,这还能贴一个。”裴柚脸上也贴着零星的白纸条,比起来应梵可以说是少多了。
话音落下,应梵眼皮上又被贴了一个小纸条,一睁眼白花花一片,应梵小小的人儿心烦地闭上眼睛。
师傅师兄都说自己是悟性最好的,心境也最是平稳,但是应梵觉得这位看起来风流灵巧的裴小姐,就是上天派来给他美好童年的磨难。
倒是也同坐在桌边的徐嬷嬷此刻有点手足无措,小姐说三缺一,就要她陪着一起玩。她总不能让小姐输了不是?只好可着这位小师傅欺负。
能当她孙儿的年纪,徐嬷嬷实在是下不去手了。
裴柚笑的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两个小梨涡明晃晃的出现在脸颊上,笑完了才又夸徐嬷嬷。
“我说嬷嬷怎么一直推拒,原来嬷嬷是打马吊的一把好手。”
徐嬷嬷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片纸条也没有,闻言只是回答道,“宫中奴才们闲时无聊,有时也会开上几局,消遣消遣。”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徐嬷嬷跟裴柚待的时间久了,颇有了一些散漫意味,也就答了。
裴柚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而张罗着再来一局,却见小应梵伸手一扯脸上哗啦哗啦的纸条,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小孩子的稚气。
“不来了不来了,”应梵跳下石凳,小小的身子转身间都带上了两分气性。
裴柚自知这是被把小孩子欺负的有点狠了,忙出声挽回,“诶,怎的真生气了?桃花酥也不要吃了?”
听到桃花酥,应梵还是停住了脚,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下一刻转回神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小僧倒也不是贪嘴那两块点心,主要是马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值得研究的东西。”
裴柚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你再装呢?”
两人面面相觑,外带一个不知所措的徐嬷嬷。最后还是一同出现在了屋子里,应梵两只手捧着香酥可口的桃花酥,脸上还带着饼屑。
裴柚一身桃花粉的锦裙,精致的手工绣花栩栩如生,将那张姝色无双的面容衬得更加灵巧,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双杏仁眸已经褪去了稚嫩与柔软,带着像是狐狸一般的狡黠与灵巧,被山上水雾滋养出来的肌肤莹润白皙,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花瓣似的唇总是轻轻上扬,不自知的带着娇气与妩媚,行举之间已经是成熟的风情。
应梵捧着桃花酥吃的动作慢下来,视线移向半开着的窗,院中的树已经将枯叶慷慨馈赠给了大地,无人的院中显出初冬的萧索与寂静。
“裴柚,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应梵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她已经在山上待了很长时间,虽然经常欺负自己,但是一想到她要走了,还是颇有一些情绪。
裴柚原本双手托腮,听到应梵的话之后伸手敲了一下小和尚的脑门,“叫姐姐!”
“怎么?想要赶我呀?”
应梵吃痛皱眉,匀出来一只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沈施主说你的生辰在冬日,及笄礼应该要回去办吧......”
裴柚动作一顿,眸中的神色有些加深,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掉下来,“小应梵是舍不得我吗?”
应梵像是应激一般急忙为自己解释,“谁说舍不得你了,就算是舍不得,也该是舍不得桃花酥......”
应梵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毕竟还是小孩子,裴柚看穿他的情绪还是十分简单的。
纤纤玉指伸出来,动作粗暴地囫囵揉了一把应梵没有头发的脑袋,“还小高僧呢,一点都不真诚。”
裴柚的插科打诨让应梵心中升起来一点期待,“那你是不是要在寺里办生辰宴?”
“不是哦,我确实要走,你说得对。”
应梵刚有点想要上翘的嘴角又马上掉了下来,再次被戏弄的小和尚气的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看着还是笑眯眯的裴柚,“京城是什么好地方?你知不知道......”
应梵刚想说出口的话,在自己意识到之后就咽了回去。但是反噬还是来的如此之快,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就从应梵口中吐了出来。
裴柚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就放了下来,伸手搭在应梵的脉搏上,却发现只是有一些紊乱,健康的很。
应梵小大人似的拧着眉,把手抽了回来。怪不得师傅也不敢轻言裴柚的天命,他只是想说师傅算出来她在京城恐有性命之忧。
还未说出口,就已经受了警示。
“小僧没事。”应梵有些颓然。
裴柚在寺中住了这么长时间,又是通透的性子,对这些也多少知道一点,闻言只是像是真的温柔大姐姐一样轻轻摸着应梵的光头。
“我知道的,你和苍玄师傅不必再为此努力了。”
她唇红齿白,神色温和,“大家都要好好的呀......”
房门在这时被轻轻叩响,裴柚起身将房门打开,“母亲。”
沈如枝站在门前,穿的素净端庄,细纹也掩盖不住年轻时的姣好容颜。
在开门时视线触及到女孩像是含苞待放花朵似的容貌,眸中带着隐隐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
柚儿姿容太甚,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担心,乱世之中多是红颜薄命......况且如今的京城又是多少豺狼虎豹盯着这颗明珠。
沈如枝回过神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裴柚的衣襟,脸上带着舒缓的笑意,“柚儿,我们该回家了。”
话音落,即使两人都是笑着,气氛却还是在一瞬间有些沉闷。
裴柚脸上绽放了笑颜,像是无知无觉,又像是再清楚不过,“好啊,女儿随时可以出发。”
沈如枝几次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
“母亲是想说太子被废,还是说九皇子打了一场胜仗,凯旋而归?”
沈如枝有些错愕,“柚儿,你怎会......”
这都是京城之中发生的大事,裴柚却对其了如指掌,然而司年恨不得裴柚永远不插手这皇位之争。
她又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