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别死在府上。”
在裴柚彻底昏过去之前,只听到这句冰冷的话,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
“小姐!”
两个婆子抬了架子,将昏迷不醒的裴柚抬回了飞华院,徐嬷嬷在见到那张苍白小脸的一瞬间,忍不住落泪。
直到两个婆子离开,隐藏在院里的女飞云卫现身,将人抱了起来送回屋里,才发现女孩背后纵横着的可怖伤痕。
陈云心身边的丫鬟知夏后脚就过来,看着面前的徐嬷嬷,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我家小姐心软,还让我送来了金疮药。”
知夏仰着下巴看人,“还不快替你家主子谢恩?”
徐嬷嬷双眼中满是凉薄凶厉的光,皮笑肉不笑得靠近知夏。
知夏被面前这老婆子眼中的凶光吓得后退两步,面上还是强撑着气势,“大胆,一个婆子还敢......”
徐嬷嬷出手很快,手起手落,一个响亮又沉重的巴掌就落在了知夏脸上,打得人晃悠着几乎要倒下,脸上却白白净净,一点巴掌印都没有留下。
抬手捏住知夏的下巴,扳正了她的脸,一张脸上平淡中透着狠厉,“小贱蹄子还敢上门来撒欢儿,”
徐嬷嬷眯了眯眼睛,面色阴狠,“动不了你主子,整死你还不是抬手的事。”
知夏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扼住她下巴的手粗粝又强硬,面前这在府里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婆子,居然面如罗刹般吓人。
顾不上手里还捏着的搪瓷药瓶,知夏哆嗦着后退两步,脱离徐嬷嬷的桎梏后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跑着离开了飞华院。
徐嬷嬷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刚才掐着知夏下巴的那只手,想起来还躺在房间里昏迷不醒的小姐,心里就一阵抽痛。
知夏进来后就隐藏在暗处的赵端明,此时也皱着眉现身。
“小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公子得知道。”
徐嬷嬷已然苍老,却也是当年陪着太平长公主从吃人的后宫中一路厮杀出来的人,手上自然也不干净。
如今气势放出来,阴冷可怖,如深林中对人虎视眈眈的猛兽。
赵端明并不感到意外,严肃道,“信已经送去给主子,默默放心,主子不会放过伤害小姐的人。”
徐嬷嬷点了头,重新捋了捋发丝,将手交叠放在腹前,恢复了稳重嬷嬷的样子,往屋中走去。
资历深厚的太医看了裴柚的伤口,不禁皱了眉。
片刻后收回了把脉的手,将垫着的帕子拿起来叠好,递给了徐嬷嬷。
“皮肉伤,没伤到内里,”老太医跟徐嬷嬷也是老交情了,并不瞒着什么,“下手的人留了手。”
徐嬷嬷听了诊断才松下一口气,因着伤在后背,徐嬷嬷索性将寝衣后背撕开来给裴柚换上。
小姐在山上也是娇生惯养,养了一身金贵的骨肉,几道划破血肉的鲜红鞭痕在肌肤似雪的后背上显得格外刺眼。
徐嬷嬷看了两眼就不忍心再看,背过身去几乎要落下泪来。
裴柚被太平长公主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在徐嬷嬷眼中,就是自己的小主子。
小姐乖巧可爱,又聪慧通透,徐嬷嬷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苌婉作为小姐的生身母亲,为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老太医提笔列了单子,“按这个方子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药。”
徐嬷嬷“哎”了一声,接过了单子。
送走了老太医,徐嬷嬷将化生膏揉开了,给裴柚的伤处敷上一层,价值千金的化生膏在此时也比不上榻上女子半分珍贵。
裴柚这一昏迷,就到了夜里才睁开眼。
迷茫的杏眸对上窗外皎洁的月光,背后的疼痛才丝丝缕缕地刺激着大脑,裴柚受不住痛,呜咽出声。
徐嬷嬷一直在外间守着,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屋子,将灯点上。
就见裴柚眼圈儿红红,泪珠子连成串儿得往下掉。
裴柚见了亲近的人,喉咙一阵酸涩,几经哽咽之下,居然忍住了泪意,对着满脸心疼的徐嬷嬷露出了些笑意。
“嬷嬷......”
开口间嗓音嘶哑,破碎着不成音调,一瞬间就叫徐嬷嬷落下泪来。
斟了刚好入口的温水来递到裴柚嘴边,裴柚在徐嬷嬷心疼的目光下喝完了一杯水,才缓下神来。
“小姐受苦了。”
裴柚只得趴在床上,忍着背上一刺一刺的痛意,侧头倚在枕头上安慰人,“嬷嬷别哭了,没伤到骨头,我知道的。”
徐嬷嬷忙不迭擦干净眼泪,真是的,小姐伤得这样重,还要抽出神来担心自己。
“医不自医,小姐您乖些,好好将养几日。”
裴柚乖巧点头,心头却总因为白日里发生的事而酸涩刺痛,对上徐嬷嬷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裴柚心中不忍。
“嬷嬷快些休息去吧。”
徐嬷嬷只是摇头,却对上裴柚有些困倦的双眸,“我也要接着睡了,别我好了,嬷嬷又累倒了。”
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徐嬷嬷替人掖了掖被角,吹了灯,擦着眼角的泪花儿去外间歇着了。
裴柚眸中的睡意消散,头脑在更深露重之时格外清醒,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鞭子都在脑海中回想一遍。
像是对自己残忍的惩罚。
趴着的姿势让裴柚胸闷气短,动弹之下牵扯着背部的伤口火辣辣的痛,让裴柚不敢再动。
只看那月光,清冷皎洁得落了满院子,分出一缕来进了裴柚的屋子,将屋中的影子照的隐隐绰绰。
树桠的影儿在裴柚眼前一晃而过,裴柚愣一愣神,分明觉得外面亮的像白天似的,只是天还黑着,几颗性子闪着零星儿几点的光,将人的注意力直转移到遥远的地方去。
裴柚就在这一刻想到了江司年,千里共婵娟,眼前这轮明月与江司年眼中的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只是这样晚了,江司年估计已经睡下,看不见这轮月亮。
爷爷一直睡得很早,一定看不到。姨姨向来喜欢在晚上给她绣衣裳的花样儿,今夜月光这样好,姨姨也千万不要省了灯火......
胡思乱想着,裴柚闭上了眼睛......
千里外,帐中,月光将床榻上男人矜贵俊美的面容勾勒得清楚。
鸦青色的长睫轻颤两下,江司年瞬间睁开眼睛,一双凤眸似乎也浸染了月光的凉,清醒着没有一丝睡意。
江司年无端感到一阵烦躁,马上想到还在京城的人儿,心口一阵阵抽痛。
莫不是柚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