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是想走回卧房早早睡下,又为何会在半路忽然改道来了花园?
心里迫切想要赏花的渴望,还有那个在花园里呼唤她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毒蛇一般蜿蜒而上。
惊恐之中,她想到了第十二条规则:
【春棠阁的海棠花代表着你的精神状态,海棠花盛开代表你理智清醒。】
【若是你看到了海棠花在枯萎,那说明你的认知已被污染,请及时调整以免陷入癫狂。】
隋怜猛抽了一口气,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
她的海棠永不会枯萎,她会保持理智,这些都只是幻觉,是有东西故意在污染她的认知。
隋怜当机立断,她没再看枝头枯萎的海棠一眼,转身就要走出园子。
原本的园门却在她眼前赫然变幻,变成了一尊白玉观音。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观音像忽然动了起来,朝她偏头微笑,神色慈悲。
“隋怜,你跑什么?”
观音柔声开口,一步步走近她,“你的眼睛受过神力的加持,这世间没有任何邪祟能瞒过你的眼睛。你此时所看见的便是真实,你又为何要躲避?”
“你心里明白,我骗不了你。”
“此时的我便是真正的观音,和之前那些能被你一眼看破的伪劣仿品截然不同。你在我脸上能看见的只有普度众生的慈悲,没有一丝狰狞,难道不是这样吗?”
观音的语气愈发柔和,她迈着轻盈的步子,一尘不染的白色裙角随着夜风飘荡,整个人离隋怜越来越近了。
隋怜想要往后跑,可即使她不回头,也莫名感觉得到,身后枯萎的海棠也在阴冷地移动,于无声之中朝她逼近。
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
隋怜僵着身子,想要抬手捂住耳朵,却发现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观音用怜悯的眸光望着她,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我可怜的孩子,你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无意来淌这里的浑水,但在太虚之中有一股至邪至恶的妄念,无视了你的意愿将你强行带来了这里。”
“是它强迫你做了皇帝的嫔妃隋氏,也是它让你背上了神女的使命,而这于你而言只是桎梏,深深地拖累你,让你无法自由。”
隋怜脸色骤变,再也藏不住情绪。
这个自称是观音的东西居然知道她的来历?!
她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东西不是容皇后,她之前和容氏明里暗里打过那么多次交道,对方只会用伪观音的恶相来迷惑她,并未有一次道破过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那么她眼前的“观音”,到底是什么?
无论祂是什么,都是比容皇后更可怕的存在!
观音慈悲的眼眸直视着她,仿佛能轻易看穿她的所有心思。
“可怜的孩子,我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只有我才能送你回家。”
“所以,不要抗拒我。”
“到我怀里来吧,让我助你脱离这世间的苦厄……”
隋怜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祂说的是真的吗?
她真能回家吗?
身后,破败不堪的满院海棠已在沉沉夜色下异化为怪物,张牙舞爪地想要吞噬她。
身前却是温柔慈悲的神明朝她张开双臂。
任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为何不借此机会彻底解脱?
观音走到隋怜身前只有一臂的地方,正当祂伸手试图把她拉入怀里时,隋怜的眼眸里却亮起了妖冶的红光,那是君长珏送进她体内的妖血正在燃烧。
祂在原地站住,望着隋怜轻声引诱道,“来吧,我的孩子,不要因为犹豫错失了良机。”
隋怜的眸光闪烁不已,她挣扎着抬起脚,又缩了回去。
规则第十三条:
【切记,人世并无真神,苦厄在所难免。】
她的眼睛似乎在今夜失了灵,她看不出眼前的到底是神是魔,但她知道,无论祂是什么,祂都没打算让她好。
什么回家,一个不怀好意的怪物也配和她谈家?
“滚,从我身边滚开!”
隋怜用尽浑身力气,朝祂怒声大吼。
“傻孩子。”
观音叹息着,却没做出强迫她的举动,反而抬手朝她的身后一指,“你听,有人在喊你。”
“隋怜,隋怜,是我啊!”
“求你,救救我!”
凄厉的哭喊声牵扯着隋怜的心弦,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竟是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师兄温酌。
但此时的温酌,却已不再是她记忆中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半截身子深埋在泥土中,一张清俊的脸因为惊恐而面目全非。
在他周围,那些枯萎异化的海棠伸出根茎缠上他的腰身,又顺着他的上身攀爬到他的脸上,最后,他只露出一双痛苦至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隋怜。
那些根茎填满了他的嘴,他发不出声音,可隋怜却从他的眼神中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求救。
【为什么会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才要沦落到这等地步?】
【求你救我,让我解脱!】
隋怜的身子震颤着,她趔趄着朝温酌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那些异化的海棠变成了一只只血淋淋的眼睛。
眼睛里又伸出了苍白的手臂,手臂上的手掌张开了五指,每根枝头又扭曲的飞涨成了新的手臂,正在努力朝她伸展,似是想要抓住她。
身后传来观音仍旧温柔的声音:
“救救你师兄吧。”
“你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人,也只有你能听见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痛苦。”
“如果连你也不肯朝他伸出援手,他就会烂死在土里,成为这些海棠花的养料。”
“隋怜,你不会见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