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怜应了一声,白釉恭声道,“陛下去上早朝了,娘娘可以先在乾清宫用早膳等他回来。”
白釉说罢又唤来两名宫女进殿伺候。
“婕妤娘娘,奴婢名唤白蕖。”
“奴婢涂婳,见过娘娘。”
隋怜抬眸望去,只见两名宫女都是姿色过人。
白蕖的眉眼灵动娇俏,她的气质看上去与白釉还有几分相似,再联想到二人的名字中都有个白字,隋怜心里便明白了,她多半是白釉的姊妹。
涂婳则生得纯真可爱,笑起来两个甜甜的梨涡,让人一看心情就会变好。
她们都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隋怜,乖巧又热情地簇拥着她。
“娘娘,奴婢来给您梳头。”
白蕖先拿到了梳子,涂婳在旁边撅了下嘴,而后殷勤地捧起铜镜给隋怜照着,又伸出狐尾卷来妆奁盒,给她描眉擦脸。
“婕妤娘娘,您的头发又亮又浓密,发质真好。”
“娘娘的脸生得可真美啊,这通透红润的气色根本就不必擦胭脂,也像红透的樱桃一样好看。”
“谁说人族女子比不过妖族的美貌,那是她们没见过娘娘。”
“也难怪陛下喜欢娘娘,就是奴婢见了娘娘,也如同见了天仙下凡似的,甘愿给娘娘做牛做马。”
在两名宫女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下,隋怜的脸蛋都有些发热。
乾清宫的宫女都这么会说话的吗?
比起她们,她宫里的桑榆和小竹子就跟闷葫芦似的木讷。
但等她们叽叽喳喳,毫不重样地整整夸了她一炷香后,她的人都有些麻了。
怪不得君长珏说他不喜欢听别人油嘴滑舌,这讨好的话听多了,就和吃多了肥肉似的,那种感觉谁体会过谁才知道。
好不容易被她们服侍着梳洗打扮完了,眼见着她们还围着她说要伺候她用膳,她赶紧道:
“咳咳,多谢两位姑娘,用膳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可以,你们去歇着吧。”
白蕖和涂婳眨巴着眼睛看她。
“娘娘是嫌我们烦吗?”白蕖小心翼翼地问。
“白小公公说,若是我们服侍不好娘娘,陛下回来会怪罪我们的。”涂婳的大眼睛里充盈着泪水,好像露珠似的就要往下掉。
隋怜改口道,“不嫌,你们很好,都留下一起用膳吧。”
白蕖和涂婳却不肯与她一桌用膳,说这是宫里的规矩不能打破,不然陛下要罚她们的。
隋怜见她们提起君长珏时那充满敬畏的语气,在心里思忖着,君长珏有这么凶吗?
虽然刚认识他时,她也挺怕他的。
但后来相处得久了,就觉得他虽然喜怒无常了一些,时常有抽风般的举动,总给她一种精神不太正常的感觉,可他对待女人的态度起码称不上暴虐,与她所想的暴君有着天壤之别。
有时候,他对她甚至称得上温柔体贴。
以至于她又一直以为,君长珏这种情场高手对付所有女人都是如此。
可透过翠花的描述知道了他在凤仪宫质问皇后时的毫不留情,她又发现他也不是她想的这样。
难道说,他对她的好其实是特例?
生出这个念头后,隋怜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屁股在椅子上都坐不稳了。
她暗自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就异想天开,日子不过了?
白蕖瞧着她的神色,忽而凑近了些道:
“婕妤娘娘,您是不知道陛下有多在意您,昨夜您在清宁宫受惊后,陛下连夜命内务府的刑官去凤仪宫问话,还把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女官司箴都给带走了。”
隋怜愣住,白蕖又道,“陛下为了娘娘什么都愿意做,今日早朝后他约了祈神官在御书房见面,就是为了商议祈福大典献舞的事,娘娘……”
白釉在这时走了进来瞪着她道,“就你话多。”
白蕖委屈地撇着嘴。
白釉看向隋怜,眼带歉意,“婕妤娘娘可别把她瞎说的放在心上。陛下有命,您今日若是无事可以一直留在乾清宫,待他处理完了政务就回来与娘娘相聚。”
隋怜心里明白,君长珏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让她不再受那尊伪观音侵扰。
乾清宫是君长珏的住处,这里四处都弥漫着属于他的强大妖气,就算那个邪神胆子再大,想必也不敢在此地造次。
“好,那我就留在这里安心等陛下回来。”
她微笑着说道,余光却瞥见白蕖和涂婳脸上惊讶的神色。
待白釉走后,白蕖朝着她笑弯了眼睛,“陛下以前可从未让别的嫔妃留在过乾清宫呢,娘娘真是好福气。”
涂婳也跟着点头,“白蕖姐姐说的是真的,就连柳妃娘娘之前也没留下来过。”
隋怜心里又是一动。
她脸上只是挂着和善的笑意,又露出羞怯的模样,并没有表现出分毫得意。
用完早膳后,她借口说要回床上歇着。
“奴婢和涂婳妹妹就候在殿门外,若是婕妤娘娘有事吩咐只管招呼。”
说罢,白蕖便带着涂婳退下了。
偌大的寝殿只剩隋怜一人,她在心里琢磨着白蕖说的话,越琢磨越头疼。
也不知是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依她看,男人的心思才不好猜,尤其是像君长珏这样的男妖怪。
……
君长珏刚走进御书房,鼻子就有些发痒。
他摸了下鼻尖,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狐疑道,“是谁在念叨朕?”
外头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祈神官到了。”
君长珏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让他进来。”
祈麟月穿着一身月牙色的修道白袍,一头白发如雪,清冷又耀眼。
“微臣参见陛下。”
他面无表情地朝君长珏跪下行礼,君长珏薄唇微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迟迟没有让他平身。
半晌,君长珏才冷声问道:
“祈神官,你可知道昨夜后宫出了大事?”
祈麟月抬起一双冷峻的银眸,神色如常,“微臣昨夜在神华台下打坐念经,并未听闻。”
闻言,君长珏嘴角凝起嘲弄的冷笑,“你身为神官之首何时这么废物了,连宫里有邪神作祟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听到“邪神”二字,祈麟月冰雪般澄净的眼里泛起了淡淡波澜。
君长珏盯着他,狐眸妖冶如烈火,“你进宫这几日,当真什么异样都没察觉到?”
祈麟月的眼神凝重,那样子显然是有所察觉。
可他望着君长珏沉默不语,又分明是不打算和君长珏坦白。
君长珏嘴角的笑意更冷,“这三个月来,幽冥地府出了乱子,府君不知所踪。人世间出了邪神,这东西假冒观音的模样祸乱后宫,这些事不会只是巧合。”
“种种迹象都表明,三界马上就要大乱了。”
“如今三界的秩序都是天道所定,祂既派你到人间,便是命你替祂监视众生,看到人间出了这样的大事,你竟也坐得住。”
“还是说天道已经放弃了人间,连带着你这条自视甚高的天道走狗也要置身事外了?”
闻言,祈麟月终于幽幽开口:
“微臣若是放弃了人间,又为何要冒着忤逆陛下的危险去操心祈福大典的事。”
他不提祈福大典还好,这一提更是令君长珏火冒三丈。
君长珏死盯着祈麟月,眼里都要喷出火星子,恨不得立即把这个不安分的死人脸烧成灰给扬了。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隋怜同意让她献舞,还要亲自与他共舞,但这不代表他会容忍祈麟月在他的底线跳舞。
今日召祈麟月来御书房,明着说是为了议事,实际上却是对祈麟月动了杀心。
此人为天道所派,身上又有着众多谜团,无论祈麟月是否会完全忠诚于天道,留着祈麟月都只会徒生变故。
更别说,祈麟月还盯上了隋怜。
只凭这一条,他就不该活着。
在君长珏眼中,此时的祈麟月已经和死人差不多。
也因此,君长珏的语气陡然变得轻柔起来:
“你向皇后提出祭月之舞一事,是因为你猜到了她早就在怀疑隋婕妤的来历,一定会借此机会让隋婕妤去献舞。”
“这样一来,你只要观察隋婕妤能否站上神华台,便能知道她是不是你所猜测的那个人。”
“这就令朕很好奇了,你既是天道最忠诚的狗,难道你的主人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你吗,怎么还用得着你煞费苦心,自己来揣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