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父是以柴守礼为首,王溥之父、王晏之父、王彦超之父、韩令坤之父为核心,再加上其余几位将相之父组成的洛阳权贵圈子,平日里沆瀣一气,垄断产业,早已成了洛阳城的“土皇帝”。
而此刻,洛阳城南柴府的会客厅内,正闹作一团。
三张檀木圆桌旁,坐着五六位身着锦袍的老者,个个面色铁青。其中一人拍着桌子,声音带着哭腔:“柴公,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新来的河南府尹杨骏,简直是没规没矩!上来就查封了新安县大半窑场,还把咱们派驻的管事都给拿了,这一遭损失可数以万计,再这么下去,咱们的窑业根基都要被他刨了!”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柴公!他还颁了什么新规,说要放开柴料买卖、减免窑税,这不是明摆着断咱们的财路吗?咱们这群人中,只有您位尊权重,他杨骏就算是朝廷派来的,也得给您几分薄面!”
年过花甲的柴守礼端坐在主位,一身紫绸常服,面容虽有皱纹,眼神却依旧锐利。他听着众人的抱怨,非但没恼,反倒不以为然地捋着胡须笑了笑:“诸位稍安勿躁。前几日杨骏来府拜访,我闭门不见,想来他是心里不痛快,想拿新安窑业立立官威罢了。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懂什么规矩?大家莫慌,我这就让人传他过来,让他当面把话说清楚,把窑场还回来,这事也就过去了。”
“还是柴公英明!”
“此事全仰仗柴公了!”
……
柴守礼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自得,他很享受这种感觉!随即扬声招呼门外小厮:“去,备份帖子,把杨骏给我请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小厮应声退了出去,柴守礼又转头笑着对众人道:“诸位,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来,尝尝这杜康白酒坊新出的酒,比之前的更烈更醇厚,可是我特意让人高价买来的,寻常人还喝不到呢!”
说着,他示意下人开坛倒酒,纯白色的酒液入杯,顿时酒香四溢,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美酒吸引,纷纷举杯品鉴,客厅里的愁云也散了大半。
可没等酒过三巡,那名小厮就匆匆折返,脸色有些发白。
柴守礼见他进来,还以为是杨骏到了,当即笑道:“哦?杨骏这就过来了?倒是比我想的识相。”
谁知小厮没敢抬头,只快步上前,凑到柴守礼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原本满脸笑意的柴守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的自得化为怒意。他猛地将手中茶盏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脆响,溅起的瓷片和茶水洒了一地,客厅里的喧闹也戛然而止。
“不识抬举的东西!”
柴守礼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动了真怒。
众人被这变故惊得一愣,连忙放下酒杯,小心翼翼地问道:“柴公,这是……出了何事?”
柴守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火气,寒声道:“那杨骏没在洛阳,府里人说,想让我找他,去新安县去!”
这话一出,客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反了!简直是反了!”
韩令坤的父亲一把拍着桌子站起来,胡子都气得发抖:“他一个小小的河南府尹,竟敢这般怠慢柴公,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上下!”
王溥的父亲也沉声道:“看来这杨骏是铁了心要跟咱们作对了。新安窑业只是开头,往后怕是要处处针对咱们!”
柴守礼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他本以为杨骏只是想摆摆官威,敲打一番便能服软,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强硬,连他的面子都敢驳。
“好,好得很!”
柴守礼缓缓起身,声音冷的毫无感情道:“他想玩,那我就陪他玩玩。既然他要讲律法,那我就让他知道,在洛阳,我的话,就是律法!”
说罢,他转头对身旁的管家吩咐道:“去,传我命令,让新安的贺虎带人手,把那些被官府查封的窑场都抢回来!谁敢拦着,格杀勿论!”
管家应声而去,客厅里的气氛愈发凝重。众人都明白,柴守礼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利益之争,自古以来都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
新安杜康白酒坊的后院,夜色已深。檐下宫灯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修长,空气中弥漫着蒸馏酒特有的醇厚酒香。
折姑娘端着茶杯,眉头微蹙,看着对面自斟自饮的杨骏,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与担忧:“这个时候你不回洛阳城坐镇,反倒这几天一直守在新安,到底在等什么?你查封窑业,怕是这时候柴守礼已经动怒,你就不怕他真的动手?”
杨骏拿起酒坛,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仰头饮下,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眼底却愈发清明。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若此刻回去,新安这盘棋可就真的输了。我辛苦推行的窑业新规、好不容易凝聚的窑工民心,岂不是全打了水漂?”
他放下酒杯,目光望向窗外新安城的方向,夜色中隐约能看到窑场的轮廓。
杨骏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放心吧。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柴守礼越是暴怒,越是急于反扑,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这时候我们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折姑娘闻言,眼中的疑惑稍减,却依旧带着几分顾虑:“可这附近可有“十阿父”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就你们这些人,到时候出乱子,你们真能挡得住吗?”
“我要的就是他闹出动静。“十阿父”他们若安分,我还需找个由头拿他;他若敢动手,便是自投罗网。这天日迢迢,他们还真能犯上作乱不成?”
折姑娘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却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倒是算得周全,这几日,我这酒坊都成了你引柴守礼动怒的棋子。他断了我的销路,你可得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