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会诊，顾默则也来了趟医院，毕竟是他的人情，在这里也不奇怪。
温酒汐在走廊里坐着，有些出神地望着病房门。
男人走了几步，停在她不远的地方。
微微低头，女孩子坐在那里没动，两只手就耷拉在腿上，看上去情绪很低。
他思考了片刻，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距离她，大概两个人的位置。
谁都没有说话，从病房里传出的声音隐约，并不太能听清。
温酒汐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从微敞的病房门可以看见里面的白墙。
偶尔有一片衣炔从那道缝隙掠过，像是湖面上掠过的白鸟。
很久之后，病房门终于被拉开，里面的人鱼贯走出。
她抬眸，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涩。
顾默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前迎了两步，为首的白衣大褂看见他，立刻颔首打了个招呼。
有关病情的讨论，温酒汐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只是清晰地记得，医生说，明天就可以进行手术。
回到房间，小星坐在病床上喝着她早上买的八宝粥。
她在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小星，会害怕吗？”
“不会！”
小姑娘摇头，眨着眼睛看着她：“我知道姐姐会陪着我的。”
即便是专家组会诊，也只是七十的把握。
不是温酒汐悲观，而是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似乎很少会被命运眷顾。
所以，她从前总是任何事情都先朝着最坏的结果想。
哪怕是现在，这个习惯也改不了。
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小星把手里捧着的碗放下，缓缓挪着位置，抬手抱住她。
“姐姐，没事的，那些叔叔特别厉害，我肯定会好的。”
小孩子毛茸茸的脑袋蹭在颈窝里，有些痒。
她没忍住笑起来，抬手抱住小姑娘，轻拍她的背。
“知道啦，姐姐也相信，他们肯定会帮小星战胜疾病的！”
顾默则和专家组的人聊完，走到房门口，就看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抱在一起。
他立在门口，没有再往里面去。
这一幕看着，格外的温馨。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嘲似的笑笑，转身朝着走廊的另外一边去。
温酒汐侧头，那人的身影已经离开。
她低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小星扭头，往门口看看，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姐姐，你在看那个大哥哥吗？”
“才没有，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哦。”她有些无奈，抬手弹了一下小星的脑门。
小小年纪的，倒是挺八卦大人的事情。
不过，倒是被她说对了，但是，温酒汐不想承认。
老院长给她打了电话，询问小星的情况。
她一五一十地说完，挂了电话，想起些事儿，索性又开车往福利院去了。
上次来福利院，好像还是几个月之前了。
推开院门进去，就立刻有机敏的小孩察觉了她的到来。
“渺渺姐姐！”
于是，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过来围住她。
温酒汐只觉得心情一瞬间就由阴转晴了，看着面前的笑脸，心里暖暖的。
弯腰，轻轻刮了一下面前小男孩的鼻子。
“呐，姐姐后备箱是给你们带的东西，自己过去拿。”
“好耶！”平日里调皮的几个小孩，立刻就飞奔出去。
她起身，看见老院长从屋子里出来。
“渺渺啊，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两人往院长的办公室里去，其他的小朋友都很自觉地没有跟着。
桌上的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透着点儿清苦的味道。
温酒汐抿了一口，就没再喝了。
“院长，我上次带给您的茶，您就喝呗，要是没了，我再给您买新的。”
老院长年纪大了，从柜子里找点儿东西，都佝偻着腰。
时间长了，还得伸手捶两下后腰。
听到她的话，也只是慈祥地笑着，摆了摆手。
“哎呀，以前的也能喝，丢了可惜。”
她有些沉默，老院长就是这样，明明过去很久的东西，还是不舍得扔。
记得她小时候帮着院长出去卖菜，那些被人挑剩下的，蔫了吧唧的，还要被带回来。
问为什么呢，院长就会说，“丢了多可惜啊，我还能吃啊”。
厚重的本子被放到桌上，封面都已经有些烂掉了。
翻开里面的纸页，一张一张，上面都是用圆珠笔记录下来的款项。
“呐，你看看，这是今年收到的捐款。”
温酒汐垂眸，随意地翻了几页，突然在一个名字上停住。
“顾默则？”
她愣了一下，港城叫这个名字的人不多吧？
目光滑到后面的数额上面去，是十万。
再往前翻，隔着两三个月，又是十万，继续往前翻，也是同样的结果。
老院长没明白她的惊诧，只是凑近看了看名字，思索了片刻。
“哦，这位先生啊，已经捐了六七年了吧？”
具体的时间，老院长自己也记不清楚。
温酒汐蹙着眉头，下意识咬着唇，继续往前翻。
一直到确定这个名字消失的位置，她看向时间，是七年前。
那个日期，好像是她刚刚回到温家还没多久吧？
为什么这么巧？
“我做慈善，行吗？”
“我在讨好你。”
“这个理由，够了吗？”
恍然间，顾默则之前说过的话在她的大脑里飞速的闪了过去。
好像也不太对，那时候她都不在福利院了，他才开始给福利院捐款。
而且，自己当时也不认识他吧？
温家办的那场认亲宴，温老爷子似乎没有介绍过什么姓顾的人给她认识。
但凡有，她都不至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手指下意识地扣在本子上，直到院长喊她的名字，她才回了神。
抬头的一瞬间，有些茫然。
“怎么了？”
“再扣，就要破啦！”老院长叹着气，抬手把本子拿了过来。
温酒汐随着看去，右下角的部分，已经有点儿裂开的痕迹了。
“院长，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院长摇摇头：“没有啊，这上面好多捐款的人，从来都没见过呢。”
“哦。”
她没有继续纠结，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
一群小孩正在跳皮筋，热热闹闹的。
这院子不算大，但是给这群孩子活动，却也足够了。
再往边角的方向，是一个建立起来的小篮球场，可以让男孩子们在这里打球。
她站在廊下看着，太阳的光就停在她足前一寸的地方。
有小孩儿想找她一起玩，被她拒绝了。
垂眸间，看向自己手机上那个被拉黑的名字。
顾默则，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被我忘记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