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盛唐就到了。
盛风开车到机场,车子刚停下,就在出口处看到了拎着行李箱满脸不耐烦的盛唐。
身穿咖色风衣,头发随意的散开,露出耳侧夸张的金属材质耳环,衬得皮肤极白,周身强势的气场和不威自怒的冷淡神情,让人群自动退让三分。
作为一个管理者,盛唐最讨厌的就是迟到,然而盛风迟到了半小时。
她讪讪地落下车窗,朝盛唐招了招手,“妈,我这呢。”
盛唐墨镜下的眼眸微眯,站在那里没动,她冷笑一声,“你还等什么,下来拎行李啊。”
盛风嘴角一抽,“盛总,我这手是用来弹钢琴的,不是给你拎行李的。”
盛唐语气悠悠,“我这手是用来签合同的,也不是用来拎行李的。”
盛风甘拜下风,认命地从车上下来,过去拎起盛唐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期间还听到盛唐嫌弃又挑剔,“你这破车哪来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打得网约车。”
盛风手撑在车门,仰头无语望天,“妈,这是我刚买的小可爱,麻烦你对它友好一点。”
“你哪来的购车指标。”盛唐打开车门坐进去。
“我是没有,但林荡的公司有,我让他以公司的名义帮我买的,事后又给他钱。”
盛风坐进驾驶座,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副驾驶的盛唐就捂住脸,发出尖锐的爆叫声。
“哪来的狗啊!”
车顶都快被她掀开了。
盛唐抱住自己的肩膀缩在车门,看着从后排凑近的大脑袋,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浪浪吐着粉色大舌头,歪着脑袋看这个怪阿姨。
盛风让浪浪坐好,才解释,“就是浪浪啊,林荡家的萨摩耶,你之前不是见过吗,它一只狗在家,我怕它无聊,就顺便带它出来兜兜风。”
盛唐气得不轻,“我对狗过敏!”
她声波太强,盛风两根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身子也离她远了点。
“上次也没见你过敏啊。”
盛唐小时候被狗咬过,见到狗就应激,有时候还浑身发痒,但并非生理上的过敏,心理上的因素偏多。
这是盛唐胃癌手术结束后,她麻醉还没完全过去,自己无意识的时候说的,当时守在床边的盛风还在掉眼泪,听她自言自语半小时,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浪浪不咬人,你就是把手塞它嘴里,它都不咬你。”盛风镇定自若地系上安全带,“我小时候,你不总教育我说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吗,现在轮到你克服了。”
盛唐被这个逆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我不管,总归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选一个!”
盛风给车门淡定上锁,让她出不去,“妈,你别无理取闹了,这么大个人了跟狗计较什么,你怎么还没它懂事呢,你看我们家浪浪多乖啊,它都没嫌弃你嗓门大。”
盛唐,“你……”
为了消除盛唐担心浪浪咬她的顾虑,盛风猝不及防地拉过她的手,就往浪浪嘴里塞,向她努力证明。
“它真不咬人,你看。”
盛唐的手被她按住塞进浪浪配合张开的嘴里,吓得盛唐疯狂拍她的手,“你松开我!”
“你有病啊!快松开我!”
“松开松开松开……!”
盛风手背都让她拍红了,反正就不松。
盛唐被她克得没了脾气,“我知道了!”她吼,“你放手!”
盛风终于松开手,掏了掏耳朵,余光瞧见盛唐那提心吊胆的看浪浪的眼神,就觉得十分好笑。
从前她跟盛唐对抗,非要争个输赢,导致跟她的关系愈发恶劣,也在和她的争执中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后来参考了林荡跟他爸妈的相处模式,她发现,跟父母的输赢一点都不重要,甚至有时候还觉得盛唐那股油盐不进的倔劲儿还挺好玩的。
浪浪的脑袋凑到她们两个中间,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始终盯着盛唐看。
盛唐整个后背都贴靠在门上,咽了口唾沫,边留意着萨摩耶,边跟盛风说,“你让它坐好,离我远点儿。”
盛风发动车,握着方向盘,“这是它对你友好的象征,换成别人,它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呢,我们浪浪随主人,挑剔得很,一般人都看不入眼。”
“我有病啊,我让一只狗看入眼看什么!”
盛风不紧不慢,“恕我直言,很多人不如一只狗。”
对于这话,盛唐不置可否。
在职场见过的牛鬼蛇神哪个不比狗咬人厉害。
许是浪浪的确温顺无害,也不乱叫,乖乖地坐在那吐着大舌头看风景,盛唐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甚至有时间打量它的模样。
其实它长得很好看,是标准的阳光天使脸,吐着大舌头的时候像是在笑,显得十分讨喜,前边的围嘴图案是个荷包蛋,白色和黄色叠加,跟盛风身上的浅黄色衬衫色系很搭。
神经逐渐放松,盛唐甚至有空仔细打量它,这会儿才发现它脑袋上有一块是秃的,狰狞的烫伤沿着秃的地方一直往下没入他穿着的黄色小裙子里就看不到了。
她记得前几年见它的时候,它身上没伤的,不由得问了出来,“它这伤怎么回事儿?”
盛风目视前方的路况,声音骄傲,“我们浪浪是大英雄,跟林叔叔进去火场救过人的,这伤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盛唐缓慢地点了下头,对它油然生出一丝敬佩来,连带着对它的那股恐惧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妈,你住哪儿啊,你不是说公司给你安排住址了吗,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导航。”
盛唐在京的住所是公司提供的,她把地址发给盛风,盛风点开一看,愣住了。
七号公馆。
这不是林荡和她住的小区吗……
“怎么了?”
盛唐看她神色不自然的样子。
盛风讪笑,“没、没什么。”没开导航。
车子驶进小区,眼看保安跟盛风很熟的打招呼,盛唐幽幽地看她。
盛风摸了摸鼻尖,才尴尬的解释,“我们不愧是母女,你看,我也住这,真巧。”
这确实很巧,但盛唐没多问,闭眼假寐。
公司给盛唐安排的房子是小区里最顶级的存在,跟他们隔了两栋楼。
盛风他们住的公寓本就不小,结果盛唐这房子的面积是他们的两倍还有余,上下两层,每层都能打羽毛球的既视感,家具电器样样具备,地毯是羊毛的,就连四件套都是崭新的,直接拎包入住,单从毫不含糊的装修上,就能看得出来公司对盛唐十分重视。
盛唐把包往真皮沙发上一扔,踢掉高跟鞋,人也跟着躺下去。
盛风跟她的佣人一样,把她的行李箱送进卧室。
浪浪看了眼陌生的环境,没闻到熟悉的气味,就蹲在客厅等盛风,没四处溜达。
“你男朋友呢?”盛唐侧脸看过去,“怎么不见他。”
盛风去厨房给她烧些开水,“他本来坚持跟我一起去接你的,但最近公司比较忙,我就没让他去。”
盛唐轻描淡写地问,“他公司发展怎么样?”
“挺好的啊。”
盛唐闻言淡淡地嗤了声,没戳破。
见盛唐躺在沙发上要睡着的模样,盛风把她强行拉去卧室睡,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盛唐躺在床上,闭眼回她,“没空。”
盛风只好作罢,本想约她另外的时间,盛唐已经睡着了。
她倒时差,很累,盛风没打扰她。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居然这么巧,他们会在一次宴会上见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