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沙砾,在荒漠中呜咽。
凌晨一行人在陆无尘那份残缺却精准的地图指引下,跋涉了数个时辰,脚下的沙地渐渐被坚硬的黑色岩石取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连风都怯于在此处喧嚣。
前方,一座巨大峡谷的尽头,隐约出现一个幽深如同巨兽之口的洞穴,四周寸草不生,唯有嶙峋的怪石兀立。
“就是这里了,归墟秘境。”凌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紧了紧背上的行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入口。
孙长老上前几步,闭目凝神,片刻后猛地睁开双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骇与悲恸:“好强的灵力残留……还有,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凌宗主的!他当年,定是在此地经历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死战!”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亲眼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凌父的强大早已是传说,能让他喋血于此,当年的敌人又该是何等恐怖?
秘境入口并非畅通无阻,一道暗金色的光幕横亘在前,其上铭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光幕中央,是三枚首尾相连的奇特锁扣,形状各异,透着古老沧桑的气息。
“这是……‘三魂锁’!”莫青川博览群书,此刻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快步走到入口前,仔细端详着石壁上模糊的铭文,“古籍记载,此锁非蛮力可破,需集齐‘魂引灯’、‘镇魂印’与‘血脉共鸣’三者,方能开启。”
“魂引灯?镇魂印?”众人面面相觑,这些传说中的物件,何处去寻?
林清羽沉吟道:“魂引灯,传闻是能指引迷失魂魄、沟通特定灵体的圣物。镇魂印,则是镇压邪祟、稳固空间的强大法器。至于血脉共鸣……”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凌晨。
凌晨心念一动,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玉佩。
这玉佩通体温润,色泽青碧,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多年来贴身佩戴,早已与他气息相连。
他尝试着将玉佩缓缓推向那光幕。
奇迹发生了!
当玉佩触碰到光幕的刹那,一道柔和的青光自玉佩中散发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照亮了其中一枚锁扣。
那枚锁扣上的符文仿佛被唤醒,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
“魂引灯……竟是凌宗主的贴身玉佩!”孙长老恍然大悟。
“那镇魂印呢?”莫青川急切地问道。
就在此时,被玉佩青光照亮的锁扣缓缓转动,光幕轻微震颤,一股吸力从中传出。
凌晨只觉得腰间一紧,挂在腰带上的一枚不起眼的金属令牌竟自行飞出,不偏不倚地吸附在第二枚锁扣之上!
那令牌正是他从凌家禁地中所得,一直不知其用途。
此刻,令牌与锁扣完美契合,散发出沉凝厚重的气息,压制住了光幕的躁动。
“这便是镇魂印!”凌晨自己也有些意外。
“只差血脉共鸣了!”林清羽
无需多言,凌晨伸出手指,指尖逼出一滴鲜红的血液,轻轻点在了最后一枚锁扣上。
血液触及锁扣的瞬间,仿佛干柴遇上了烈火,整个光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三枚锁扣同时发出“咔嚓”的声响,那坚不可摧的光幕如同融化的冰雪般,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了一个深邃幽暗的通道。
众人怀着忐忑与期待,鱼贯而入。
秘境之内,并非想象中的富丽堂皇,而是一片破败与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岁月腐朽的气息。
行不多时,一座巨大的祭坛出现在众人眼前。
祭坛早已残破不堪,布满了裂痕与尘埃,唯有中央,半块断裂的青铜令牌斜插在石缝中,正是凌晨腰间那枚镇魂印的另一半!
“是镇魂令的残片!”莫青川惊呼。
林清羽快步上前,取出一沓符纸,指尖翻飞,口中念念有词。
数道符咒贴在残片之上,那半块镇魂令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随即一道虚幻的光影从令牌中投射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段模糊的影像。
影像中,一位身形挺拔、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位仙风道骨的紫袍道人并肩而立,他们面前,是一只巨大无比、散发着滔天邪气的漆黑眼眸——“幽冥之眼”!
那中年男子,正是年轻时的凌父。
“紫云真人!”孙长老失声叫道,“原来凌宗主当年竟是与紫云真人联手封印幽冥之眼!”
影像继续流转,凌父与紫云真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最终,紫云真人拂袖而去,神情中带着不甘与愤怒。
而凌父则面露决绝,独自面对那恐怖的幽冥之眼,最终,他以身为祭,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将幽冥之眼死死压制,自身也融入了封印之中,那半块镇魂令,便是在那时崩裂。
“原来……父亲是为了彻底封印幽冥之眼,才与紫云真人理念不合,最终牺牲了自己……”凌晨喃喃自语,心中百感交集,既有为父亲伟绩的骄傲,也有对他牺牲的无尽悲痛。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段悲壮往事的震撼中时,祭坛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压抑的咆哮,如同远古凶兽苏醒。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席卷而来,让众人如坠冰窟。
“吼——!”
伴随着咆哮,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它形似巨猿,却遍体覆盖着漆黑的鳞甲,双目赤红如血,獠牙外露,手中拖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巨斧,周身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幽冥气息。
“幽冥守者!”莫青川脸色煞白,“它是封印的看护者,被幽冥之气侵蚀,只剩下守护封印的本能!”
那幽冥守者显然将众人视作了意图破坏封印的入侵者,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斧高高扬起,便要当头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凌晨猛地高举起手中的寒潭镜,镜面朝向自身,催动灵力。
一道清澈的光芒从镜中射出,映照在他眉心。
镜光之下,凌晨的眉心并无丝毫邪念与黑气,只有一片坦荡与纯净。
“我们并非来破坏封印!”凌晨高声道,声音在幽冥守者的咆哮中显得有些微弱,但目光却无比坚定。
幽冥守者那高举的巨斧在半空中微微一顿,赤红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困惑与迟疑。
它似乎能感知到凌晨身上并无恶意,更重要的是,凌晨身上那股与凌父同源的气息,让它感到熟悉。
片刻的僵持后,它缓缓放下了巨斧,但依旧保持着警惕。
它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沙哑艰涩,仿佛万年未曾言语:“唯有……继承者的血……方可……重启封印……”
继承者的血?众人目光再次汇聚到凌晨身上。
凌晨没有丝毫犹豫。
父亲为了封印幽冥之眼不惜牺牲自己,他身为凌家后人,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他拔出腰间短刃,在手掌上重重一划,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
他走到祭坛前,将鲜血滴落在中央那半块断裂的镇魂令之上。
刹那间,整个秘境剧烈震动起来!
祭坛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那半块镇魂令发出刺目的光芒,自动从石缝中飞出,径直射向凌晨的胸口!
凌晨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涌入体内,与他丹田深处潜藏的某种神秘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体内的血液仿佛在燃烧,四肢百骸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父亲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你是唯一的希望……”
光芒散尽,秘境恢复了平静。
那半块镇魂令碎片已经融入凌晨体内,消失不见,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片秘境,与那沉睡的封印,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看来,幽冥之眼暂时无虞了。”孙长老松了口气,带着一丝欣慰。
众人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归墟秘境。
此行虽然凶险,却揭开了凌父牺牲的真相,也让凌晨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机缘。
然而,当他们回到临时营地,准备稍作休整便返回凌家时,凌晨却在自己的行囊中发现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决绝。
他疑惑地拆开信封,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凌晨道友,见字如面。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一别,后会或有期,或无期。我已决定脱离天阳宗,此去黎明,追寻我心中之道。勿念。姜若雪绝笔。”
姜若雪……她竟然加入了黎明阵营!
凌晨心中一震,难以置信。
天阳宗与黎明阵营虽非死敌,但也素有摩擦。
她为何会做出如此选择?
他下意识地将信纸翻过,想看看背面是否还有什么留言。
信纸的背面,果然还有字,却不是姜若雪的笔迹,而是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苍劲有力的字体,只写了三个字——
韩无咎。
凌晨瞳孔骤然一缩,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韩无咎,曾经天阳宗最惊才绝艳的弟子,也是姜若雪的……师兄!
他不是早已叛出宗门,销声匿迹了吗?
寒风吹过,扬起信纸的一角,也吹乱了凌晨的心绪。
归墟秘境的谜团刚刚解开一角,新的迷雾却已悄然笼罩。
他抬头望向家的方向,夜色依旧深沉,前路漫漫,似乎比这荒漠的黑夜更加叵测。
重重疑云压在心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弄清楚,有些决定,也必须立刻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