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的藤蔓在暮色里拖着一缕淡灰的蛛丝残影，每走一步，石勇青灰色的石甲就会发出细碎的“咔嗒”声——那是之前被噬魂蛛毒液腐蚀的裂痕还未完全愈合，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渍。雅玲将双手拢在胸前，掌心护着十几只灵蝶，这些刚从蛛网上挣脱的小生灵翅膀还带着潮气，偶尔扇动一下，便有细碎的银粉落在她的袖口，像撒了把星子。
“快到听风崖了。”肖飞走在队伍最前，长剑斜挎在背上，剑鞘上还沾着石室里的尘土。他抬头望向前方，崖边的老槐树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树下似乎立着一道佝偻的身影，正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
走近了才看清，是木老。这位百果族的族长手里攥着一截干枯的凝心果树枝，树皮皲裂得像老人的手掌，枝头还挂着一颗早已干瘪发黑的凝心果。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先是落在雅玲掌心的灵蝶上，随即又转向众人身后——那里没有噬魂蛛的踪迹，只有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回来了……你们真的把灵蝶带回来了！”木老的声音发颤，他上前两步，原本攥着枯枝的手松开，枯树枝落在地上，发出轻响。当看到灵蝶翅膀上那抹熟悉的五彩光泽时，两行老泪终于顺着皱纹滑落，滴在身前的青草上，“多谢各位恩人，若不是你们，万妖谷的凝心果树……就真的要绝种了。”
他说着，伸手朝万妖谷的方向虚引。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远处的山谷原本是一片灰败的褐色——半个月前，噬魂蛛的魔气蔓延过来，成片的凝心果树叶片发黄脱落，树干干枯得一折就断，连谷底的溪流都透着股淡淡的灰雾。可此刻，那片灰败中竟晕开了一抹浅绿，像水墨画上刚点上去的春色。
“是灵蝶的共情露，”雅玲轻声说，她缓缓松开手掌，最先苏醒的那只体型稍大的灵蝶振了振翅膀，率先朝着谷中飞去。它停在一棵最粗的枯树枝上，细长的触角轻轻点了点干裂的树皮，翅尖渗出一滴晶莹的露珠——那是共情露，像一颗滚圆的珍珠，顺着树皮缓缓滑落。
就在共情露渗入树干的瞬间，众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咔”响。枯树的树皮上，一道细小的裂痕中，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尖。
“动了！树活了！”百果族的一个小妖欢呼起来。这小妖穿着用树叶缝的短褂，手里捧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捡的野果，显然是跟着木老来等候的。随着它的喊声，更多灵蝶从雅玲掌心飞出，它们分成几队，有的飞向谷底的溪流，有的停在枯树上，还有的绕着干瘪的凝心果打转。
共情露像细密的春雨，从空中洒落。落在溪流里，灰雾瞬间消散，溪水变得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小鱼苗摆着尾巴游过；落在枯树上，嫩芽接连冒出来，迅速舒展成新叶，翠绿的叶片在暮色里泛着光泽；落在凝心果上，那些皱巴巴的果子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一点点鼓起来，表皮从深褐变成浅黄，最后染上了一层温润的红润，像被夕阳吻过的胭脂。
青藤的藤蔓轻轻晃了晃，顶端的莹绿光点朝着果林的方向闪烁，像是在为灵蝶喝彩。石勇迈开大步走到一棵刚复苏的果树前，粗糙的石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新叶，生怕自己的力气太大弄坏了它。“俺这辈子，还是头回见这么神奇的事儿，”他瓮声瓮气地说，石甲上的黑渍似乎都淡了些，“这些小蝴蝶，比俺的石拳还有用哩！”
“何止是有用。”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众人回头，只见绿影婆婆提着一个竹编药篓走了过来，药篓里装着新鲜的草药，叶片上还沾着露水。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青布裙的小妖，手里捧着布包，里面是刚烤好的麦饼。“老婆子刚在后山采药，就听见谷里的动静，过来一看，竟赶上了这等好事。”
绿影婆婆走到一棵凝心果树下，摘下一片新叶凑到鼻尖轻嗅，眼神里满是欣慰。“这凝心果，不仅能安抚心神，还是炼制药剂的好材料。之前魔气蔓延，谷里的药草死了大半，如今灵蝶回来，不仅果树活了，药草也该跟着复苏了。”她说着，从药篓里拿出一株枯萎的薄荷草，放在刚滴落的共情露旁。不过片刻，那株薄荷草就重新挺了起来，叶片变得翠绿，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绿影婆婆说得对，”石猛的声音从崖边传来，他身后跟着五个岩山族的年轻石人，每个石人的肩上都扛着一块平整的石板。“俺们岩山族在谷外巡逻，看到谷里泛绿，就赶紧带着族人过来了。今后，俺们岩山族会多派石人守在万妖谷的入口，不管是噬魂蛛还是别的黑暗东西，都别想再进来！”
石猛走到木老身边，粗糙的石手拍了拍木老的肩膀。两个族长相视一笑，之前因为魔气蔓延产生的焦虑，此刻都烟消云散了。万妖谷里的其他妖灵也闻讯赶来，小兔子妖举着一束刚摘的野花，蹦蹦跳跳地跑到雅玲身边，把花递了过去；小狐狸妖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嘴里叼着一颗野果，放在肖飞的脚边；连平时不爱出门的土拨鼠妖，都从洞里探出头，朝着灵蝶的方向吱吱叫着，像是在道谢。
肖飞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伸手捡起脚边的野果，果皮光滑，带着阳光的温度。他转头看向雅玲，发现她正低头看着停在肩头的灵蝶，嘴角带着浅笑。“妖界的纷争虽多，但只要我们团结一心，用善意化解危机，就一定能战胜黑暗力量。”肖飞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雅玲抬起头，从怀中取出灵玉。灵玉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白光，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黑气——那是之前净化噬魂蛛魔气时留下的。“肖飞说得对，”她指着灵玉上的黑气，“这噬魂蛛的魔气，和我们之前在迷雾深林遇到的雾妖魔气，有相同的波动。接下来，我们要找到这两股黑暗力量的源头，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木老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他转身走到老槐树下，从树洞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是用凝心果树的木料做的，表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还泛着淡淡的果香。他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袋凝心果，每个果子都饱满红润，表皮还带着一层细密的绒毛。
“这是万妖谷的一点心意，”木老捧着木盒走到肖飞面前，双手微微颤抖，“凝心果能安抚心神，还能中和少量魔气，你们对抗黑暗力量时，或许能用上。百果族愿意与你们结盟，今后凡有差遣，百果族上下，在所不辞！”
肖飞接过木盒，指尖触到温热的木料，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打开果袋，拿出一颗凝心果，果子在掌心里沉甸甸的，表皮的红润像有生命般流动。“多谢木老，”肖飞郑重地说，“有了百果族和岩山族的帮助，我们更有信心查清黑暗力量的源头了。”
绿影婆婆也走上前，从药篓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雅玲。“这里面是清心膏，能缓解魔气带来的不适，你们在外奔波，或许能用得上。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若是需要草药，只管传信来，百草族随时待命。”
雅玲接过瓷瓶，瓶身上刻着草药的图案，打开瓶盖，一股清凉的香气飘了出来。“多谢绿影婆婆，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里升起了淡淡的雾气，灵蝶们似乎察觉到众人要离开了，纷纷从果林里飞回来，围绕着众人盘旋。有的灵蝶停在肖飞的剑鞘上，翅膀轻轻扇动，留下细碎的银粉；有的落在雅玲的肩头，用触角蹭了蹭她的脸颊；还有的绕着石勇的石甲飞，像是在好奇那上面的划痕。
月光从云层里探出来，洒在万妖谷里，给翠绿的果林镀上了一层银辉。灵蝶的翅膀在月光下泛着五彩的光泽，它们扇动翅膀时，落下的共情露像星星一样，落在地上，化作细碎的光点。百果族的小妖们举着灯笼，站在崖边，灯笼的光摇曳着，像一片小小的星海；岩山族的石人们敲击着石甲，发出沉稳的节奏，像是在为众人送行。
“该走了。”肖飞看了一眼天色，将凝心果收好，放进行囊里。他回头望了一眼万妖谷，此刻的山谷一片生机，凝心果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晃，灵蝶在林间飞舞，各族妖灵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这里的“新生”，不仅是草木的复苏，更是人心的凝聚——这或许，就是对抗黑暗力量最强大的武器。
石勇扛起青藤，青藤的藤蔓好奇地缠上他的手臂，莹绿的光点在暮色里格外显眼。“俺走前面，有啥危险俺先扛着！”他说着，迈开大步，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石甲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月飞握紧了长剑，剑光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走到肖飞身边，轻声说：“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跟你一起。”肖飞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雅玲将灵玉贴身放好，又摸了摸肩头——那里还残留着灵蝶停留过的温度。她最后看了一眼万妖谷，转身跟上队伍，白色的衣裙在月光下像一朵飘着的云。
肖飞走在最后，他再次回头，看到木老、绿影婆婆、石猛，还有万妖谷的妖灵们，都还站在崖边，朝着他们的方向眺望。灵蝶们还在跟着，直到队伍走进山林深处，它们才停下脚步，在林间盘旋了几圈，然后朝着万妖谷的方向飞去。
队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里，只有脚步声和青藤藤蔓的轻响，还在夜色里回荡。万妖谷的崖边，木老捡起之前落在地上的枯树枝，此刻，那截枯枝上竟也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尖。他笑着，将枯枝插进土里，轻声说：“等着吧，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带着光明，回来的。”
月光下，万妖谷的凝心果树随风摇曳，枝叶间传来灵蝶的轻鸣，像是在附和木老的话。这里的新生，是希望的开始；而众人踏上的新征程，是为了让更多地方，能像万妖谷一样，重获生机。
夜色渐深，山林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但万妖谷的传说，却开始在妖界流传——关于一群勇敢的旅人，关于灵蝶的共情露，关于草木的复苏，更关于团结与善意，如何让一片荒芜的土地，重新绽放出生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