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深盯着崖边翻涌的墨色海水,又瞥了眼插在平台边缘被风吹得忽明忽灭的鱼油火把,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裹着海风的腥咸,响彻死寂的平台。
“贺临川!你这缩头乌龟!不是要救阿母吗?时辰到了!滚出来受死!还是说,你只敢像条臭虫一样躲起来。”
他的语气中都带着挑衅和笃定,他笃定贺临川一定在这附近。
话音未落,平台边缘一块不起眼的嶙峋怪石后,一个身影缓缓站起,踏入了摇曳的火光范围。
深蓝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飞舞,薄唇紧抿,正是贺临川。
“来了!”黎长老低吼一声,眼中闪过狠厉。围在四周的人鱼异能者如同看到猎物般,手中骨矛鱼叉瞬间抬起,冰冷的锋芒齐齐指向中央的贺临川,收缩包围圈。
“阿川!我跟你说了不要管我!你快走啊!他就是为了杀你,你不要信他说的任何话,他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我的。”阿母凄惨地叫着。
她的双手被帮着,藤蔓将手腕勒得通红。
贺临川孤身一人,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祭坛中央那道憔悴的身影上,他没有回答阿母的话,对周围虎视眈眈的十几个人鱼异能者视若无睹。
他的阿母被阿兄派人逼着跪在祭坛中间,只为了杀死他或者杀死他俩。
他将目光从阿母身上移开,怔怔地看着贺景深。
那眼神如同千年寒冰,冻得人发抖,且那眼神能杀死贺景深千百次。
“放了阿母!贺景深,她也是你阿母。”
“哈哈哈!”贺景深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他张开双臂,笑得后仰,“我的好弟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一样的废物啊?”
他充满恶意地指向平台中央瑟瑟发抖的阿母,语气轻佻而残忍,“放了她?别异想天开了,海神要她死,谁也救不了她!你来得正好,正好一起下去,陪你的好阿父!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贺景深看着被围在核心形单影只的弟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他嗤笑出声,声音尖利刺耳:“蠢货!还真敢一个人来送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过家家吗?给我拿下!先剁了他的鱼尾!”
十几道身影猛然扑上!
就在骨矛尖端即将触碰到贺临川衣角的刹那。
“咻!咻!咻!”
一连串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狂风!
十几只木箭飞速射来,目标并非人鱼的身体,而是他们脚下坚硬的地面!
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
那竟是十几支由坚硬藤蔓扭曲而成的木箭!箭头深深楔入岩石,木箭兀自震颤嗡鸣,瞬间将木箭射入人鱼兽人的面前,被生生隔开。
最前的人鱼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惊得硬生生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木箭来处。
“谁他妈说就他一个人了?”
一个带着点慵懒,又透着十足傲慢的嗓音慢悠悠响起。
巨石之上,萧昱珩的身影优雅地显现。
华丽的孔雀尾羽在狂风中猎猎展开,即使在这诡异压抑的祭坛,也难掩那份矜贵。
他居高临下,修长的手指间握着木箭,眼神轻蔑地扫过下方惊愕的人鱼们。
心里却已经有些后悔,我干嘛非要说句脏话装什么啊。
贺景深瞳孔一缩,他只看了一眼,脸上就满是不屑和不耐烦。
他抬手指着萧昱珩,语气充满了不屑,“区区一个d级的废物,也敢来我泽海圣地找死?给我一起杀了!”
“d级的废物?”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贺景深侧后方响起。
贺景深猛地回头!
只见裴清让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平台边缘,距离他不过数步之遥。
雪豹兽人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气,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贺景深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掌,对着脚下坚硬的岩石平台虚虚一按。
卡卡……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骤然响起!
以裴清让掌心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坚冰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速度快得惊人!
一道尖锐的冰棱更是在蔓延的冰面上瞬间凝结成型,如同毒蛇吐信,“嗤”的一声,带着刺骨的寒意,贴着贺景深的脚边猛地刺出!
尖端距离他的小腿不足一寸!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掠过皮肤!
贺景深脸色大变,仓促间猛地向后跃开一大步,才险险避开。
他愤怒地看过去,裴清让这才缓缓抬起冰蓝色的眼眸,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淡淡地反问:“那……c级呢?”
“妈的!”贺景深被这无声的威慑彻底激怒,刚想发作。
轰!
另一侧,一团炽烈的火光毫无征兆地炸开!
程琰一伸手就是一个火球,火红的尾巴不耐烦地甩动着,从一块巨石后大大咧咧地跳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磨叽个屁!要打就打!老子等的火都烧腚了!”
几乎同时,程琰身边阴影蠕动,祁渊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又分离出来,无声无息地站定。他墨色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冰冷无波的竖瞳,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目光沉沉地锁定了祭坛中央的贺临川阿母。
“是那条蛇!就是他!”站在贺景深身侧的黎长老猛地跳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祁渊,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尖厉变形,“首领!就是他!我闻得出来!是他杀死了那条蛇。”
贺景深的目光瞬间从裴清让身上移开,如同淬毒的刀子般狠狠扎向祁渊。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好!好得很!”贺景深的脸因为暴怒而扭曲,深蓝色的血管在额角突突跳动,他猛地抽出一只鱼骨刀。
他死死盯着祁渊,咆哮道:“给我先撕了这条蛇!把他剁碎了喂……”
“戌时已到!”
蓬川萨满那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礁石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截断了贺景深狂暴的怒吼。
他枯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移动到祭坛最前方,面朝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