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铁门狠狠砸落,震得苏崇岳浑身一颤。
他僵直着脖颈抬头,扫过周遭阴湿的囚室,鼻尖萦绕着霉味混着血腥的浊气,终于彻骨惊觉———
他堂堂刑部尚书,竟真的被锁进了这牢笼!
直到此刻,他仍觉得如坠梦魇。
分明是去吴家,叮嘱吴浩谨言慎行的,怎就落得这般田地?
苏崇岳后背贴着沁凉的石壁缓缓滑坐,脑海里乱麻翻卷。
这次是许辙亲自下令拘押,想脱身绝非易事。至少在所谓的‘真相’查明前,他断无可能踏出此地。
可他根本没对吴浩下过毒!
难道是苏欢刻意构陷?但她本是临时被请去的,况且吴浩昏厥时她尚未到场,时间线根本对不上。
苏崇岳眉心拧成死结,他起初不过是让人弄些迷药,让吴浩昏睡几日别惹祸端,怎会变成剧毒之物———
不对!
他骤然瞪大眼,一股寒意自脊椎窜上头顶。
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将迷药换作毒药的,怕只有……
那名字在脑海中盘旋,惊得苏崇岳遍体生寒,四肢僵冷。
一股难以名状的绝望自心底翻涌而上。
莫非,他也要步吴启振的后尘……
……
楚萧回府时,暮色已沉。
远远望见那道熟悉身影,他不由顿住脚步。
苏黛霜也瞧见了他,快步迎上前来,眼眶泛红,显然是哭过许久。
“楚哥哥!”
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楚萧心头一紧:“霜儿,你怎会在此?等了很久么?”
苏黛霜早已腿脚酸软,听他关切询问,眼泪霎时滚落,那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叫人瞧着心疼。
楚萧连忙上前安抚:“你先别哭,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他显然还不知苏崇岳出事的消息。
苏黛霜咬着唇,声音哽咽:「是、是吏部的许大人,他把我爹爹带走了!」
楚萧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苏黛霜只得将前因后果细述一遍,楚萧的眉头越皱越紧。
“楚哥哥,我如今实在走投无路,若爹爹真有不测,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黛霜说着,又垂首啜泣起来。
楚萧猜到她的来意,却顿感棘手。
“此事恐怕不好插手……许大人断不会无故拿人,此刻贸然动作,怕是适得其反。何况明日便是宫宴……”
见他迟疑,苏黛霜的心渐渐沉下去。往日里楚萧对她何等殷勤,如今真遇了事,竟这般推诿。
她自嘲一笑:“原是我强人所难了,此事作罢吧。今日唐突拜访,还望楚哥哥海涵。”说罢便要行礼告辞。
楚萧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终究不忍,急声道:“别走!”
苏黛霜猛地顿住足尖,却只缓缓侧过脸颊,唇边牵起一抹凄婉笑意。
“霜儿明白,楚哥哥自有权衡,不必为此介怀。娘亲与弟弟还在府里等我,我得早些回去照料。”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提步。
望着那道纤弱伶仃的身影,楚萧心头一热,冲口而出:“我助你!”
苏黛霜愕然回首,眼底瞬间腾起希冀,却又裹着怯意:“楚哥哥?”
楚萧深吸气息:“你爹爹遭难,令堂亲沉疴缠身,弟弟又昏迷不醒,全家千斤重担压在你一人肩上,如何受得住?放心,我必当尽力周旋!\"
苏黛霜泪落如珠,当即屈膝拜倒。
“哥哥此等恩情,霜儿……”
楚萧连忙将她扶起,声线温软:“你我之间何需行此大礼?你明知我......又岂能在此时坐视不理?\"
好一番温言劝慰,待苏黛霜稍稍定神,楚萧才转身踏入楚府。
绕过九曲回廊,径直向后园演武场而去。
楚昊正在园中习箭。
他戍守边疆数载,一身武艺炉火纯青,即便如今官至镇南侯,却仍每日习武不辍。
长箭破风,稳稳钉入靶心。
\"爹。\"楚萧上前拱手。
楚昊自箭筒中抽出另一支箭,并未理会。
往常楚萧极少在此时打扰,但今日事出紧急,他实在按捺不住。
“爹,孩儿有一事相求。”
闻言,楚昊动作未停,神色冷肃:“若为苏崇岳之事,便不必开口了。”
楚萧心头一沉。
爹虽向来严厉,却多半会应允他的请求。
这般未语先拒,倒是头一遭。
他知道今日苏黛霜在府外枯等的事早传入父亲耳中,却未想会被如此干脆地堵死。
“爹,”楚萧不肯放弃,“苏家的境况您该清楚,苏大人并非愚钝之人,此事定有蹊跷!”
楚昊沉声道:“无论是否他所为,如今许辙已将人下狱,你还不明白其中意味?”
他眯起眼,斜睨楚萧:“我知道你对那苏黛霜有意,但她爹此番惹上的是泼天祸事,你不要跟着蹚浑水。”
楚萧急道:“可是———”
“咻———”
又一支箭破风而出,稳稳叠在前一支箭尾。
楚昊声线转厉:“你近日疏于操练,连个野路子的苏景熙都能赢你,不思精进却为旁事分神,真让为父失望!”
楚萧脸色骤白。
那日骑射大会上,他确实输给了苏景熙,此刻被父亲戳中痛处,竟一时语塞。
无形的压力沉沉压下,令他难以辩驳。
“退下吧,”楚昊收弓转身,语气冷硬,“往后离苏家之人远些。”
他顿了顿,忽又补充道:“特别是那个苏欢,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