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指尖停在案几的地图上，目光掠过蒙毅略带疑惑的眉眼，语气沉了几分。
“你大哥蒙恬，病得很重……”
“大哥？”
蒙毅猛地直起身，腰间长剑随动作蹭出半截。
“陛下此言当真？大哥前几日送来的军报还说一切安好，怎会……”
秦明接过话头。
“可能是蒙将军不想让你太过担心，这也是刚才大哥为什么说这件事情要当面说......”
有些话，终究要当面说才好。
笔墨写得尽千言万语，却载不动字里行间藏着的情绪。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绪，那些语气里的轻重缓急，那些眼神中的欲言又止，终究不是冰冷的文字能够传递的……
若只凭一纸书信，当事人对着寥寥数语，难免会在孤灯下反复揣摩、无端脑补……
或许会将一句寻常叮嘱解读为责备，或许会把一丝隐晦担忧放大成绝境……
那些凭空生出的猜忌、焦虑与不安。
会逐渐在心底发酵，最终拧成极端的情绪，反而容易误了大事、伤了人心……
有些心意，唯有当面的温度与真切的眼神，才能稳稳接住……
“三弟......”
见蒙毅着急的样子，秦明继续开口道。
“一个月前，我与大哥到蒙家军所在的驻地时，蒙将军他便已经内疾积久，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听到这里，蒙毅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秦明连忙继续道。
“三哥你别着急，我已经为蒙将军度了一缕真气，这真气可保蒙将军三月无碍......”
蒙毅的脸色依旧煞白，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袍，指节泛白。
兄长在撑着蒙家数十年，是他心中最坚实的靠山。
他从未想过那座如山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这般境地。
“那……那四弟可有根治之法？”
蒙毅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秦明，带着最后的期盼。
“根治无望……”
秦明直言不讳，见蒙毅身形晃了晃，连忙补充道。
“但我能以真气为蒙将军保命，每三月续一次，可保他性命无忧......
只是有个条件，他不能再操劳军务了，必须回咸阳静养。”
房间里的暖意仿佛被这话吹散了几分。
蒙毅垂眸沉默，肩头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了，他虽本性憨厚，却并不是真傻。
这么多年他早已见识到了人世间的种种，憨厚之心也早已蜕变为了赤子之心。
所谓赤子之心，便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身在黑暗却依旧心向光明......
所以他懂秦明的意思，兄长是蒙家军主帅，手握重兵......
骤然请辞回朝，不仅会动摇军心，更可能引来朝中非议......
可若非如此，兄长的性命便……
到时带给蒙家的打击会更加沉重......
这只是蒙毅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想法，秦明的话还在继续。
“三哥，大哥已经做出安排，蒙将军将回咸阳休养，而你需要去蒙家军代替你大哥帮蒙辉撑起那三十万大军......
这里，将由章邯接手，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蒙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一步步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他从小在蒙恬的光辉笼罩下长大，内心深处一直都想证明自己......
不过那一丝犹豫瞬间便化为决绝。
他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臣遵旨！
只求陛下与四弟务必保全大哥性命，蒙毅愿以毕生军功相换！”
“起来吧......”
嬴政起身上前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有四弟在，不会有事的。”
蒙毅点头，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