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得能晒死蚂蚁,李友和罗虎这俩愣头青带着弟兄们跟牛皮糖似的黏着明军不放。孙传庭的大军走走停停,活像只瘸腿的老驴,咋也跑不起来。中军帐里的孙传庭急得直搓手,赶紧派坐营官马爌这二杆子去前头催战,让游击将军左骧那龟孙儿赶紧往前拱。
晌午头儿的日头能把人烤出油来,孙传庭胯下那匹青鬃马热得直打响鼻,脖子上的长鬃毛都叫汗水打绺了。\"换马!\"孙传庭蔫不唧地蹦出俩字,后头亲兵赶紧把紫骝马牵过来,扶他翻身上鞍。
前头估摸着快到方城了,孙传庭手搭凉棚往远处瞅。伏牛山那一道山梁子跟条青龙似的,从西边一直绵延过来,在蓝莹莹的天底下显得格外扎眼。早晨还缠在山腰上的白雾这会儿早散干净了,露出满山遍野的绿,一层叠一层,跟泼墨画似的。山脚下蒸腾的热浪把远处的景色都晃得扭曲了,活像打翻了砚台的水墨在宣纸上晕开。
紫骝马踩着官道上的浮土,蹄子底下扬起一溜黄烟。孙传庭眯缝着眼,汗珠子顺着铁盔的边沿往下淌,在铠甲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伏牛山的轮廓在热浪里微微颤动,像极了此刻他焦躁不安的心思。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叫,跟催命似的,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紫骝马驮着孙传庭转过一道大弯,眼瞅着前头那道一直连着的山梁子突然豁了个大口子。孙传庭眯缝着眼一瞅,心里门清——这就是方城垭口嘛!伏牛山这道龙脉到这儿就跟刀劈似的断开了,过了这东北-西南走向的豁口,山势又慢慢拱起来,往东可就不是伏牛山,改叫桐柏山喽。
日头毒得很,晒得铁甲发烫。孙传庭拿马鞭指着远处那截土墙,心说这八成就是战国时候楚国人修的长城。李自成那龟孙儿肯定在这儿留了人马,待会儿过大关口,少不得要见血。
正琢磨着呢,忽听得一声:\"报——\"跟炸雷似的,把孙传庭惊得一激灵。抬头就看见传事官满头大汗跑过来,单膝往地上一跪:\"禀督师,牛总兵的前锋营已经过大关口,往前又探了十几里地,连个贼毛都没碰着!\"
孙传庭一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不对劲啊,李自成咋能不在大关口设伏?莫不是有诈?紫骝马似乎也觉出不对劲,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一溜黄尘。远处山坳里突然飞起几只乌鸦,\"嘎嘎\"叫着往桐柏山方向去了,跟报丧似的。伏牛山和桐柏山夹着的垭口像张血盆大口,静悄悄地等着吞噬什么。
孙传庭一听牛成虎那憨货顺顺当当过了垭口,连个贼毛都没碰着,当时就愣在那儿了。这老小子原本盘算得美滋滋,想着李自成肯定要在垭口这窄处设伏,连咋破阵都想好了七八个招数,谁成想人家压根没搭理这茬儿。
方城这垭口东西两头窄得跟裤腰带似的,越往西南越宽敞。孙传庭摸着下巴琢磨:难不成李闯王要在南边宽敞处设伏?不对啊!这龟孙儿明明是回援南阳,又不是溃败逃命,咋能跑得这么利索?里头怕是有诈!
正寻思着,伏牛山脚底下\"哒哒哒\"蹿过来十几匹快马,眼瞅着就到中军跟前了。哨探的游骑赶紧拦住,只放过来一骑。那马跑得跟箭似的,眨眼功夫就蹿到孙传庭跟前。马上那人\"扑通\"一声跪得干脆,双手捧着份塘报举过头顶。
孙传庭展开一看,是郑嘉栋那厮的亲笔字。信上说他们偷袭南阳叫人截了胡,袁宗第手底下那个叫田虎的愣头青早就在那儿候着了。幸亏跑得快,要不非得叫人包了饺子不可。这会儿正跟解文英往鲁山那头撤呢,请示下一步咋整。
\"日他先人!流贼咋能早有准备?\"孙传庭心里\"咯噔\"一下,准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再一琢磨眼前这架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李自成这龟孙儿是要关门打狗啊!
要是明军进了南阳盆地,李自成把方城垭口和襄阳通道一掐,十万大军的粮草运不进来,困也能把明军困死。到时候明军饿得前胸贴后背,慌不择路往外突,李闯王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好个瞎贼李闯!\"孙传庭气得胡子直抖,赶紧下令全军止步。远处伏牛山的影子在日头底下拉得老长,活像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龙,正等着吞噬这支疲惫之师。
党守素这二杆子蹲在垭口西边的山头上,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瞅着明军前队跟蚂蚁搬家似的过了垭口,打头的准是牛成虎那憨货带的先锋营。后头乌泱泱的大队人马里头,肯定藏着孙传庭那个老狐狸。只要这老小子一过垭口,他跟对面黄石山擂鼓台埋伏的谷可成来个关门打狗,保管叫孙传庭插翅难逃!
可谁成想,明军大队走到垭口跟前突然停住了,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党守素急得直跺脚,心里骂娘:\"日他先人!这龟孙儿咋不往里钻了?\"
这独树镇可不简单,搁在方城县北边五十里地界上,正好卡在黄石山和伏牛山之间的夹缝里。两边山崖跟刀削似的,中间就留了条羊肠小道,自古就是兵家必争的\"大关口\"。要说起这地方的历史,那可了不得——战国时候楚国的贵族老爷们为了防北边的蛮子,在这儿修了中国头一道长城,那会儿管长城叫\"方城\",这地名就是这么来的。
孙传庭骑在紫骝马上,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老狐狸心里明镜似的:进了南阳盆地就是李自成的地盘,那跟往火坑里跳有啥区别?他孙传庭又不是二傻子,明知前头是万丈深渊还往里蹦跶?既然李闯王费劲巴拉挖了这么大个坑,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老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
当下打定主意:先把垭口这咽喉要道卡死,叫你李自成甭想往北蹿。趁这工夫,派人把河南那些还没拿下的州府县城挨个收拾利索,把中原这块地盘夯瓷实了。等站稳脚跟,再慢慢往湖广那边发展。远处伏牛山的影子在日头底下拉得老长,山风卷着沙土打在铁甲上\"啪啪\"响,跟催战的鼓点似的。
日头毒得能晒死蚂蚁,孙传庭这老狐狸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管你李闯王有啥花花肠子,老子自有老子的章程!主意一定,翻身就下了紫骝马,随手拽过个亲兵,把那小子的后背当书案使唤。
\"铺纸!\"孙传庭一声吆喝,早有眼尖的亲兵递上宣纸,往那倒霉蛋后背上这么一摊。老孙头提笔蘸墨,手腕子一抖,\"唰唰唰\"就是几行大字,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写罢把笔一撂,招呼幕僚:\"赶紧的,给爷誊到奏折上!\"
远处山风卷着黄土\"呼呼\"地刮,把纸角吹得直扑棱。那当人肉书案的亲兵憋得满脸通红,愣是大气不敢出。孙传庭眯着眼瞅了瞅天色,又补了句:\"派快马!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伏牛山的影子越拉越长,把官道上的尘土都染成了铁锈色。老孙头背着手,瞅着信使一溜烟跑没影儿,心说:李闯啊李闯,任你诡计多端,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