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弯去,再前进一段路,申椒就到了一个岔路口。
此处有五条路,奔着不同的方向。
门上分别写着——仁义礼智信,五个鲜红的大字。
可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墓主人以为自己五德俱全,所以想跟后来人显摆?
那若是有机关,也会和这五德相关吧?
仁者爱人。
见得思义。
礼者,天地之序也。
智者无所不知。
信字从人言。
无论哪个都很烦啊,申椒皱眉思索了片刻,走向了义字。
手搭在门上,还没有发力,门就自己朝内开去了,厚重的石门轰隆作响,尘埃扑面而来,仿佛卷着一段旧事的开端,只等着她入内,就会缓缓展露在她眼前。
还怪热情的。
申椒手挡在烛台前,以灵力护着身体,试探性的近前一步。
无事发生。
她慢慢的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前行了六七步都没有其它动静。
这似乎只是寻常的甬道,一点儿危险的迹象都没有,比起刚刚走过的路只是多了些壁画。
但画的也不是什么感人至深,或叫人钦佩不已的生平故事,而是这墓室的是如何建造的。
一群仙风道骨,手拿龟壳、蓍草、铜钱、罗盘的男男女女,走了许多地方,最后选定了一座云山雾绕的四面环山的山峰。
将此处作为墓址。
命人挖开了一条道,直达地下,开山凿石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最后是弄完了。
墓室是给死人住的,修造完成后,自然是要迎来它的主人。
在一个黑夜里,十七具尸体被送进了墓室。
壁画到此处戛然而止。
却处处都透着古怪。
其一是那些选址的人,他们出发时看起来还很年轻,来到此处时孩童都已经长大了,有的生出了华发,有的长了胡茬,所以应该是花费了许多年才挑中了这块地方,奇怪的是,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挑中的地方,建造出的墓穴却精简至极,连点儿装饰物都懒得弄,用的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石板青砖,画壁画的人大概也觉得不好看,所以着重描绘了一下申椒看到的鎏金异兽灯和青铜棺。
这是第二个古怪之处,人还没有下葬,棺材就放进了墓室。
那人死的时候怎么办?跑到这里再把棺材抬回去?
如果是几层的棺椁,申椒勉强还可以理解,他们或许只是想把外层最沉的棺材先放好免得折腾,到时候直接抬这内层的棺材来一套就行了,感觉还挺体贴那些抬棺人的。
但从最后一副壁画上看,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呀。
这是第三个古怪之处,他们下葬怎么偷偷摸摸的?
死的人盖块白布就抬过来了。
还选了一个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点着火把,只用了几个人,什么哀乐丧仪都没有。
连谁是墓主人都分不清,难不成当时他们已经家道中落,所以只能一切从简?
这倒也不是没可能。
可这也太简了些吧。
申椒回头看了一眼,那门还开着,她心里安稳了些。
再往前走就进了墓室。
和刚刚那个区别也不大,就是少了许多灯台烛火,高高的石台上头,还是青铜棺,供桌,没什么值钱的。
有意思的是,这石台下,跪了两具骨头架子。
看那穿着像是当时的工匠。
两人的肋骨间卡着刀,应该是他们的死因了。
申椒凑过去看了看,地上似乎刻着什么,拂开尘土,只见两句话——
无义君子,害我恩公。
和门上的字一样,血淋淋的,刀刻出来,还用颜料涂过,生怕人看不清一样。
什么意思?
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没有机关,也算是好事吧。
申椒直起腰,又打量了一下周遭的陈设,也没见到什么有用的,就往回退去,准备进别的门看看。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昏暗的甬道里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申椒左看右看,也没看到藏身的好去处,只好跑上石台。
躲在了棺材后头。
那脚步声也越发近了,还有人在说话:“呼,这底下可真够冷的。”
“你那是穿的少。”
“哎,他穿的可不少,只怕是吓破了胆,所以直打寒颤。”
一群人哄笑起来。
那最先开口的不乐意了:“光说我干嘛,你们就不怕?他们一个人都不肯进来,起的什么心思?你们忘了,前几年东村的那些人去给一位大人修墓,可就再没有回来。”
“那狗官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和薛氏的家长相比,那可是真正的君子,我家去年冬天没米下锅,可全靠薛氏救济才能得活,你家不也一样,这样的人怎么会算计你我,真要我这条命,拿去也就是了,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这倒也是……或许是我想多了?可这事儿还是有点儿……不是,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嘛?就算是不想大办,可好歹是家长的儿子死了,就这么叫咱们抬进来,也太随便了吧?”
“这……”
“或许……”
“唉,这谁知道呢,反正咱们照做就是了,哪有老子不疼儿子的,八成是太伤心了,所以顾不得。”
“那倒也是,这回可没少死人,这坟都不够埋的。”
“家家不都那样,全是那南魏小儿害得。”
“公子们本不用去的。”
“唉……”
“老三、老四,你们怎么不说话?”
“石大哥……”
“怎么了?你们怎么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们,我们看了。”
“看了,看什么了?”
“布下头的……不是薛家的公子。”
“啊?怎么会?不是薛家公子还能是谁?”
喧闹声忽然一静,继而有人惊呼:
“这,这不是余家的廉清公子嘛,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三年前就失踪了嘛?!”
“石大哥!不好了,不好了!他们,他们把墓门关了!”
这一声呼喊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数声惊叫。
当时或许还有地动山摇吧。
申椒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再之后就是痛苦的哭喊:“恩公啊!恩公!”
但这些声音最终还是归于平寂了。
申椒等了许久才探头去看,什么人都没有,石台下只有两具跪着的骨头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