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略说大悲藏......”
闪光,先于雷鸣,照亮了雷神通天彻地的身躯。暴风雨中,它并非毫发无伤,却屹立不倒,那龙鬃仿佛狂徒披散的长发,唱诵的经文中,尽是龙族辉煌的图景。
龙宫盏向雷神冲去。他在空中踩出月中聚雪、墨染冬雷的步伐,踩出戛玉敲冰的神韵。
雷神沐浴在雷光中,早已做好迎接龙宫盏攻击的准备。它是世尊,而龙宫盏不过是一位觉者,倘若它收敛起所有轻视,正面迎敌......
料想之外地,龙宫盏与雷神的雷罡错身而过。他的身躯就这么穿过雷神的躯体,却没有与它发生碰撞。
雷神瞬间便明白了原因——龙宫盏他根本没有遁入秽土时间劫,他仍在现世!
眼前这个只穿着墨染冬雷的黑衣龙宫盏,根本不是他的真命像,而是他的本体。为了迷惑雷神,龙宫盏脱下了那一半白衣。
龙宫盏就这么穿过了它。雷神回头,看清了龙宫盏真正的目标。
帝江曦手举遗心剑曼陀罗华,而龙宫盏持禅心剑优钵罗华。他们双剑相格,这一瞬间,他带着她,一同遁入秽土时间劫。
双剑交击的声音,无限拉长,仿佛末法时代绵延的挽歌。他们同处于无我之境,所以不会迷失在这岁月的迷宫中。
雷神想要逃遁回现世,却已然来不及了。
“融合法界......”
随着这四字呼出,龙宫盏与帝江曦眼神交汇,仿佛回到了那场神鹿原之夜的战斗。
宇宙之蝶与万象之花,终极之吻。
这一吻下,刹那即是永恒。
雷神的形态,被定格在了原地,这一刹那,在龙宫盏的计算中,就是将他们推往胜利的刹那——
雷光从雷神身上消去,而黑暗还未降临。
“我在昔日坐道场,以此三昧降四魔,以我勤勇之大声,消除众生之怖畏......”
雷神的唱诵声,被无限拉长。在那其中,众人终于听清了他真正的言语:
“如果既不够莽荒,也不够人世,我龙族夹在这两股洪流之中,又算什么呢?”
这是它永远的不解,永远的矛盾。正如它此刻,最脆弱的瞬间,既不够光明,也不够黑暗,无法触及人世的辉耀,也无法融入莽荒的朦胧。
这是,它注定为之而死的瞬间。
“一起上吧。”龙宫盏长叹。在这永恒的光华之中,他将净琉璃的雷鸣融入剑锋。这一招,他以雷神之力,驱策禅境的喷流。
“众生所有心华,悉皆敷荣。”道音照常在这永恒的时空响起。来自禅心剑优钵罗华的终之式,永恒·湖光之山。
帝江曦唤回第一只飞出的蝴蝶,浪漫主义的旧路铺展。“天雨曼陀罗华,轮圆具足。”第二度响起,来自遗心剑曼陀罗华的终之式,刹那·瞬灭天国。
北潇的星云挂梦化作一道长桥,宛若一条群星逐影的大道。她将吞天沃日吸收的能量转化成喷涌的激流,这是她最具进攻性的一击,不朽星影之星桥铁锁。
玄潭牧维持着荒形迦楼罗,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邈远的空间,与四面猿“慈悲喜舍”一道,一左一右,向雷神奉上最强一击。
曾经,他们也是这样联手,击败春门之下的月窟虫。现如今,他们都成了灵朝纪元的新星,而他们的对手,变成了世尊级别的雷神。
时光的狭间之中,二十年相隔。他们依然年轻,却能真切地感受到成长。
雷神拍打雷震鼓“忠肝”的手,停下了。它的忠肝层层开裂,最终,将与他沦为莽荒的身躯一道,化作这片大地的养分。
“然而我觉本不生,出过语言思惟道,一切妄想诸分别,实知自心即解脱......”
它最终的经文,讲述着一场洒然的解脱,但那经咒之中,它真正想说的话,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众位先祖,是令狐化龙......背叛了龙族。”
雷亲王令狐震,莽荒的雷神,它最终没有走出龙族的辉煌,走出它的心魔。
“死在这古龙墓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帝江曦收剑入鞘。雷神的躯体轰然倒下,宛如一场雷雨中最后的一声雷鸣,众人的衣袍之角被掀起,迎风而立。
融合法界结束。其实它也只存在一瞬,不过这一瞬有多长,取决于永恒与刹那之间,隔着多少的时光。
龙宫盏伸手,将一颗蓝紫色渲染、刻有雷神煞面的鬼工球吸入掌心。那是雷神的魂核。
这魂核并不纯净,代表着雷神的怨念并未消除。杀死一个世尊级以上的莽荒并不容易,龙宫盏一行非常幸运,雷神的状态并不稳定,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时刻。
“灵帝始皇真惨啊,连他的族人都在恨他。”牧青瞳啧啧道。
古龙墓腥风萧索,多少憎恨埋没于此。虽说一切辉煌都有迟暮,但龙族的迟暮,来得过于突然而彻底。
“有一句话令狐震说得对。”帝江曦道,“龙族做了人世的先锋,人世却亏待了龙族。”
龙宫盏等人站在腥龙涧边,最后向死去的龙族致以注目。他们是最后的凭吊者。
龙宫盏抚摸着幻龙·琉璃崩龙的毛发。它不懂同族的悲伤,只是昙花一现的一道曙光,无神而美丽。
“走吧,下一波兽潮就要来了。”玄潭牧道。
......
大江湖阁,密室。
龙宫盏托举着雷神魂核,缓缓走进。
陈天形靠在墙边,嘴角带着血痕。他自毁荒种,此时已是面如枯槁,气息萎靡。一代世尊,即将陨落。
风景杀与祝石,山盟仅存的两位枭级荒猎,正为处理荒种爆发而焦头烂额。陈天形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再占用山盟的资源,选择在此孤独地死去。
“你做到了。”陈天形感应到了龙宫盏的到来,睁开疲惫的双眼。见到雷神魂核的那一刻,他长舒一口气。
令狐震知道太多山盟的底细,若是让他逃到莽荒,帝国将损失惨重。
数斯王已经失去了意识,变成无神的野兽,纵然消失遁走,威胁暂时还无从体现。
陈天形缓缓摘下胸口的枭级纹章,龙宫盏蹲下,听他说话。
“这该属于你了。”陈天形将徽章放在龙宫盏的手心。荒猎讨伐一位世尊级的荒兽,便足以晋升为枭级荒猎。
“你......”龙宫盏迟疑了。
“你想问那天,我与雷狰最后如何收场吧。”陈天形仰头,靠在墙边。他伸出颤抖的手,缓缓解开自己的上衣。
在他的胸口,有一处狰狞的、焦黑的伤口,还缠绕着金黄色的电弧。这伤口已伤及本源,无法愈合。
龙宫盏顿时明白,陈天形早已受到如此重伤,命不久矣。也正因为如此,他自告奋勇,以自己为饵,钓出山盟的内鬼令狐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