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的人见拦不住阮娇娇,便只是叮嘱着让她小心,还提醒着阮娇娇,说这里面最严重的并非疫病,而是两族人之间的冲突。
阮娇娇进去之后才真正的对这句话有了实感,都在相互的指责对方是痛苦的来源,甚至有的时候双方打死了人,官府都很难管。
也怪不得,这件事情已经恶化到要派裴淮玉亲自过来解决。
阿史那承光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自己到了疠人坊里,反正他也跟过来了,“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大爱的人,怎么就拼命到这个地步?”
阮娇娇反问他,“你又知道我不是什么大爱的人?”
“本王对自己心爱的女子当然了解。”
阮娇娇皱了皱眉头,“滚,什么心爱的,我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再毁我的清白,我就跟你不客气了。”
“两个又怎么样,我可以帮你养啊。”
“……那你挺厉害的。”
本来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过来,现在就更稀里糊涂的了。
阿史那承光莫名笑了一声,阮娇娇居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苦涩,“你不会是因为那个暗卫死了之后,说的那句拖累吧?”
对于阿史那承光而言死的确实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暗卫,可对于阮娇娇而言不是,在她眼里,这是藏在心底最深的痛苦,是对抗过命运之后的无奈,很多人都说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但在她眼里不是的。
就像是自己会相信林棠月此前最后说的那句恶毒的诅咒,自己会在两年内害死裴淮玉。
什么都是假的,可假的终有混着真的。
真真假假,早已经变成了一张张网,逼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的。
“我确实不是什么大爱的人,但我的夫君是,所以我会永远都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同行……”阿史那承光还想张口说些什么,阮娇娇提前的打断了他,“滚滚滚,你堂堂一个国主真的不能自己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吗?”
她原本都不想对阿史那承光说出这番真心话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魔怔了,终究还是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做那么多事情,或许都在想方设法证实自己,确实挺蠢的,阮娇娇自己都觉得很烦。
阿史那承光后面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倒是一张嬉皮笑脸的跟在自己的后面。
“算了,你要是喜欢跟你就跟着吧。”
堂堂一国国主给自己当助手,老了还能吹一把。
自己直接到了最危险的地方这件事根本瞒不住裴淮玉,不过,阮娇娇也没打算瞒。
只是确实没有想到,忙得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的裴淮玉会匆匆忙忙的赶回城主府。
阮娇娇还以为裴淮玉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结果就是为了跟她回来腻那半刻钟。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裹挟着熟悉的冷均香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眼角上,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
“你万事小心,”他的声音很低。
阮娇娇仰起头,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鬼使神差地想逗弄他,“我还以为你会拦着我。”
话一出口,便见他眼底漾开无奈的笑意。他抬手替她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抚过她耳坠时轻轻顿了顿,“你知道我不会的。”
和裴淮玉见面的时间非常非常短。
阮娇娇既然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如此恋爱脑了,就分离了不到半个时辰,她稍微休息一下,满脑子想的都是裴淮玉。
“阮神医,这些要多少文啊?我也不想治了,反正我也老了,吃这些就是浪费银子。”
“婆婆放心吧,这些都是官家派下来的人,你就安着心好好等着康复就行。”
她望着榻上高热渐退的老妪,忽然发现自己数错了捣药的次数——这在从前绝不可能发生,过去的她算账时能精确到铜板,此刻却为这婆婆多添了半把安神的酸枣仁。
忽然想起刚认识裴淮玉时,裴淮玉总说“苍生值得”时眼里的光,那时她只觉得迂腐可笑,觉得这是属于男主角的主角光环。
可现在,看到他们在一点点慢慢的变好,看见他们往自己怀里偷偷塞得他们所珍惜的烤红薯,自己居然有一点点开始能够理解裴淮玉了。
“阮神医,您在想什么呢?”
“在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偶尔当当好人,还是感觉不错的。”
但是这好人可不好当。
阮娇娇在这里不仅要治病救人,偶尔的时候还要解决纠纷,比如,在疠人坊有个大娘脾气就特别冲。
丝毫不意外的,每天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无辜的医者的鼻尖,她还特别会找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医者欺负,骂得唾沫星子四溅,“装什么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凭什么把我们和这些脏东西关在一起!”
她猛地转身,指着隔离区里几个坢坦人模样的患者,眼中满是嫌恶与仇恨,“明摆着就是他们带来的瘟疫!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和他们串通一气,想害死我们这些良民!”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偏偏还煽动了一些人的心,“今天要是不把我们挪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说罢,她竟然真的作势要往墙上撞去,被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地拦住,但她依旧不依不饶,挣扎着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充斥着整个院落。
“你们一定要记得每日专门派人巡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患者使用过的东西传到外面,”阮娇娇简单地对身边的小太医交代了几句,她便朝着大娘的方向走过去,确实这个大娘太吵了,吵得旁边的几个孩童都哭了。
“这位婶子,官服已经派太医证实过了,这场疫病就是源于这座城大部分地方混乱肮脏,才引起了疫病,而且我们都在研制治疗的方子,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孩子,您看那些坢坦孩子,咳得整夜睡不着觉……都是被病痛折磨的人,何苦分彼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