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杀人抢药偷车,一套连招丝滑无比,可以说满载而归,唯一的遗憾,是没干掉那个挂号的实习医生。
他是唯一见过何忠良的人证,如果把他也干掉,那么这张脸以后还能再用下去。
不过以何忠良对这些鬼子人性的了解,他觉得这个家伙大概率不会把见过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不说出去,何忠良就是个忽然从天而降的杀人狂魔,谁也不必为此负责。
而说出去,这个人的未来就麻烦了,识人不准,知情不报,见死不救……甚至勾结抗联,同情革命,内外合作等等罪名都可能被扣在头上,轻了是个永不升迁,重了就是革职查办。
所以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一问三不知,赌咒发誓没见过凶手。
何忠良在医院外拐角没人的地方脱了白大褂和军服,丢进空间,再次从黑暗中现出身时,又是那个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刚来新京的时候,还是西服革履的海归派,但是现在到了帝制满洲国,又在文化界,这个圈儿的打扮大都是半西半满的穿着。
回旅馆的路上,何忠良买了一包福福牌香烟,又去卤肉店买了只烧鸡,住的地方还有半瓶白酒,回去简单庆祝一下。
他来新京前很少碰烟酒,这都是最近一个月培养起来的新习惯,为了更契合贵族子弟的身份。
当然,吃不下粗粮也是原因。
为了支撑庞大的战争,两年前日本在满洲国设定米谷法,规定满洲国的百姓不能吃大米白面,这些细粮都要拿去喂养鬼子兵。
去年,日本国内也通过类似法案,也就是说,日本国内自己的普通老百姓,也吃不上细粮了。
而今年开始,1940年,连殖民地台湾岛也开始细粮管制。
佟毓良虽然是满族人,但是级别不够,每个月只有三斤大米三斤白面的配额,所以只能隔三岔五买点烧鸡、卤肉当饭吃。
好在饭店没有管制,大米白面都是高价从日本人管理的粮管所那里买来,做成成品更高价卖出,只要你有钱,照样可以顿顿吃好的。
何忠良回到房间,开门的时候感觉门把手上缠了两道丝线,他把线拽下来,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
昨天,门把手上就被人缠过一道,等到明天,如果缠了三道的话,那就是重庆方面的联系人来联系了。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联系人没到,铃木晴子却到了。
副社长牛满栏江亲自把铃木晴子领到何忠良面前,说道:“佟编辑,这位铃木小姐是咱们社的优秀作者,想就下一部作品怎么写和你探讨一下,你好好带带她。”
趁着铃木晴子东张西望,副社长凑到何忠良耳边轻声道:“她可是咱们社的大金主,你带好她,以后社里的广告金大大滴有。”
何忠良点点头:“铃木小姐请坐,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
铃木晴子立刻道:“我带来了,这是我作品的剪接本,我自己做的,佟先生请过目。”
何忠良接过来翻了翻,禁不住哑然失笑。
这根本就是个大杂烩,现代诗、散文、杂文、随笔,甚至还有她小学时候参加征文比赛的作品,虽然是获了奖,但到底是孩子的玩意儿,谈不上什么文学性,也看不出什么潜力,倒是看得出她确实喜欢文艺,一直在坚持,要说指教她嘛,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写得都挺好的,文笔雅致,童趣盎然……那么,晴子小姐下一步作品,是想写青少年的成长回忆,还是工作后的感悟——你应该工作了吧?”
铃木晴子脸一红:“那个,我已经工作了,下一部作品,是想写男女之间,炽热的爱情这类的小说!是小说!关于爱情的。”
何忠良心里,把嘴都撇到耳根子后面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眨眨眼睛,说道:“你要写爱情小说嘛,这个我可就不拿手了,因为我自己都没写过,也不怎么爱看,不如这样吧,我倒是认识一个精通爱情小说的名家,这人叫做金毓文,作品还曾获过奖,我找时间给你引荐一下……”
这次轮到铃木晴子撇嘴了,她不但撇嘴还皱了皱眉,说道:“那就不必了,金毓文桑我早就认识了,也觉得他的小说写得很棒,不过他都是站在男性角度写的,对于我的帮助不大…..”
何忠良咧嘴了,这话啥意思,难道我能在站在女性角度写嘛?
铃木晴子看到他的表情,猜到他的想法,笑道:“我想请何先生帮我找到男女爱情的感觉,比如现在正在上演《迎春花》电影,是胡蝶演的,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电影,看电影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应该就是年轻男女正常的反应,那样……”
何忠良立刻摇头,晚上重庆方面的联系人应该来联系自己,过来快一个月了,等的就是这一刻,关键时刻陪你去看电影哪行。
“晴子小姐,晚上我有事,不如下次……”
铃木晴子眉头一皱:“晚上你有事?你有什么事?和年轻女人约会吗?”
何忠良道:“不是约会,是……”
铃木晴子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佟先生,有人约我写《迎春花》的影评,如果他们觉得满意,就会给贵刊带来一笔广告收入,如果两天内我写不出的话,只怕牛满社长会找你的麻烦哟!”
何忠良怒了,老子是满洲贵胄,侯爵之后,吃不上细粮不说了,还要到处被掣肘,一个副社长都要拿捏我,一个女鬼子都要胁迫我,老子不干了!”
他蓦地挺起胸来,沉声道:“……那下午去看行吗?晚上我真有事。”
铃木晴子失望道:“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胡蝶的电影,影评的话就算了,不写也罢。”
何忠良心想,实在不行,只能把和重庆联系人的见面拖后了。这时候是关键时期,同时得罪铃木晴子和牛满栏江,太不划算。
“那好吧,我把事情推一下,晚上陪你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