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域的风比山外更狠。
葛凡的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眉骨上的碎冰刺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雪层下有暗涌的能量在翻涌，像是无数条冰蛇正顺着靴底往骨髓里钻——系统方才的提示还在识海回荡：“检测到特殊能量波动，北境冰域存在未知遗迹，能量属性：极寒，阵法残留度78%。”
“葛凡，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苏婉儿的声音裹在两层斗篷里，带着点闷哼。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他后背，指尖还固执地往他掌心塞，“我、我里面穿了狐裘，暖……”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寒颤，睫毛上的冰花簌簌掉在他后颈，凉得他皱眉。
董浩的马灯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那盏青铜灯原本还能勉强照亮三步内的雪面，此刻灯芯却“滋啦”一声熄灭，黑暗像块湿布猛地蒙住众人眼睛。
“停。”葛凡按住苏婉儿想要掏火折子的手。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系统的能量在识海深处翻涌，与怀里玉牌的寒意形成共振，“有问题。”
话音未落，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从北往南的风倒卷回来，裹着雪粒劈头盖脸砸向三人面门。
等葛凡抬手挡住眼睛再睁眼时，四周的景象已经变了。
雪原消失了。
他们站在一处冰雕的回廊里，头顶悬着无数面冰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自己——苏婉儿在哭，眼泪落地成冰；董浩在挥剑，剑尖戳进一面镜子又穿进另一面；而葛凡自己，正举着那把断剑，朝着空气里看不见的敌人劈砍。
“这是……”董浩的声音突然发颤。
他腰间的断剑“嗡”地出鞘，却在触及最近一面冰镜时被反弹回来，剑尖在他虎口划开一道血口，“是寒霜镜狱！师尊说过，冰域深处有上古阵法，会……会放大人心底的恐惧！”
苏婉儿的抽泣声陡然拔高。
葛凡转头，看见她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指节发白，眼底却映着完全不同的景象——她在发抖，像是又回到了三天前被追杀的巷子里，“他们追上来了……葛凡，他们要抓我去换《天命计划》……”
“婉儿，看我。”葛凡抓住她双肩，掌心渡入一缕温热的真元。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幻境类能量攻击，建议启动‘意识剥离’技能，可短暂屏蔽外界情绪干扰，持续时间：三分钟。”
他闭了闭眼。
这招他用过两次，每次都要承受识海撕裂般的疼，但此刻苏婉儿睫毛上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董浩的断剑已经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三道血痕——他们的负面情绪被幻境放大了百倍。
“系统，启动。”
剧痛如刀割开识海，葛凡的瞳孔瞬间变成灰白。
他能清晰看见那些冰镜里的幻影是如何从三人的记忆里抽丝剥茧：苏婉儿的恐惧来自被家族背叛的夜晚，董浩的焦虑源于林若雪失踪的自责，而他自己的幻影……他顿了顿——幻境里的“葛凡”正握着《天命计划》跪在地上，被人踩碎了脊椎。
“够了。”他低喝一声，指尖掐出法诀。
真元化作金色细流钻进苏婉儿和董浩的眉心，“听我声音，你们现在在北境冰域，风雪里，和我一起。”
苏婉儿的睫毛抖了抖。
她望着葛凡灰白的瞳孔，突然伸手摸上他的脸：“你的眼睛……”
“幻境要破了。”董浩突然收剑入鞘。
他手臂上的血还在流，但眼神已经清明，“我师父说过，破镜狱的关键是……”
“是清醒的人拉着混沌的人。”葛凡的瞳孔逐渐恢复深色，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系统能量在急剧消耗，但冰镜已经开始出现裂纹，“抓紧我。”
“咔嚓——”
最后一面冰镜碎裂的瞬间，三人踉跄着跌回雪原。
董浩的马灯不知何时重新亮了，暖黄的光映着前方一道巨大的石门。
门高约十丈，全由玄冰铸就，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每道符文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活物般在冰层下缓缓流动。
“这是……”苏婉儿裹紧斗篷，指尖微微发颤。
“通往师尊隐居地的最后一道屏障。”董浩的声音里带着敬畏。
他解下颈间的半块玉牌，玉牌上的寒梅纹路突然亮了起来，与石门上某道符文遥相呼应，“要开这门，得用三重心灵共鸣。”
“心灵共鸣？”葛凡摸着下巴，系统突然发出微弱的警报。
他盯着石门上流动的符文，总觉得那些蓝光里藏着什么没说透的条件——比如，共鸣的对象，或者共鸣的代价。
董浩已经走向石门，断剑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迹：“我、你、还有婉儿。”他回头时，脸上的血已经冻成了暗红的冰碴，“师尊说过，能走到这里的，必定是心意相通之人。”
苏婉儿攥住葛凡的手。
她的掌心还带着刚才幻境里的余温，“我们……能做到吗？”
“不知道。”葛凡望着石门上越来越亮的符文，突然笑了。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躁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但至少——”
他握紧苏婉儿的手，又拍了拍董浩的肩，“我们不是棋子。”
石门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某种警告。
而葛凡望着那光，忽然想起系统方才那声若有若无的警报。
三重心灵共鸣……
或许，远不止精神连接这么简单。
石门上的幽蓝符文突然连成一片，在三人头顶交织成寒梅状的光网。
葛凡的识海传来系统急促的提示：\"检测到精神共振频率波动，目标需完成深度意识交融——警告，非完全信任状态将触发反噬。\"
苏婉儿的指尖最先动了动。
她仰头看向葛凡，睫毛上的冰碴在寒光里闪着碎芒，原本因寒冷而发白的唇却抿出倔强的弧度：\"我信你。\"话音未落，她主动将掌心按在葛凡心口，另一只手抓住董浩缠着血冰的手腕。
董浩的断剑\"当啷\"坠地。
他望着苏婉儿冻得通红的指尖，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在雪谷遇袭时，这个总被他护在身后的苏家小姐，曾用身体替他挡过淬毒的冰刃。
此刻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几层衣物传来，比任何誓言都滚烫。\"我信。\"他声音发哑，反手扣住苏婉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上葛凡后背的玄铁甲片。
三缕气息骤然纠缠。
葛凡能清晰感知到两股截然不同的精神力：苏婉儿的像春溪，带着未褪的惊悸却满是澄澈；董浩的似古剑，裹着自责的锈迹却藏着灼人的锋锐。
系统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也在屏息——直到三缕精神力在识海深处撞出星火，那团光焰瞬间吞噬了所有杂念。
\"咔嚓——\"
石门发出千年未闻的呻吟。
玄冰表面的符文如活物般钻入三人掌心，在皮肤上烙下淡蓝的寒梅印记。
门扉缓缓裂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通道，冷雾从门缝涌出，裹着某种腐朽却威严的气息。
\"走。\"葛凡扯了扯斗篷，率先迈入通道。
苏婉儿的手指仍紧紧勾着他小指，董浩弯腰拾起断剑时，剑身与冰面摩擦的声响在通道里荡起回音。
通道比想象中深。
三人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的冷雾突然凝结成冰晶坠落，露出个十米见方的冰窟。
正中央悬浮着一团幽光，待雾气散尽，葛凡瞳孔骤缩——那是具身披冰甲的身影，冰矛尖端凝着的霜花正滴落淡蓝的液体，分明是冻结的血液。
\"武尊残影。\"董浩的声音发紧，断剑在掌心沁出冷汗，\"师尊说过，这里...这里有历代守墓人的残魂。\"
冰甲人突然动了。
它足尖点地，冰面裂开蛛网纹，长矛裹挟着风雷之势直取苏婉儿咽喉——这一击快得葛凡甚至来不及推人，只能旋身将苏婉儿护在身后，右掌凝聚真元硬接。
\"叮——\"
金属交鸣震得三人耳膜发疼。
葛凡虎口裂开血线，冰矛却连半寸都没推进。
系统在识海疯狂刷屏：\"目标等级：武尊初阶（残魂状态，战力保留60%）。
建议启动'战斗推演'，推演完成度每提升10%，胜率增加15%。\"
\"推演启动。\"葛凡咬着牙侧闪，冰矛擦着他肩头划过，在岩壁上凿出深半尺的冰洞。
他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冰甲人每次出矛前，左肩甲会轻微抖动；收招时，右腿冰靴的冰纹会泛起微光——这是残魂记忆里的战斗习惯。
\"婉儿！\"他反手抓住苏婉儿手腕，将她推到左侧，\"用你苏家的'灵力牵引术'，缠它右腿！\"
苏婉儿的指尖泛起淡金光芒。
她咬着唇咬破了皮，鲜血混着灵力凝成细链，精准缠住冰甲人右腿冰靴的微光处。
冰甲人动作陡然一滞，长矛刺偏三寸，擦着董浩耳际扎进冰壁。
\"就是现在！\"葛凡大喝。
董浩的断剑早蓄满真元。
他踏着冰甲人收招的破绽欺身而上，剑脊拍在冰矛上令其偏移，剑尖却如灵蛇般挑开冰甲人喉间的甲片——那里，一团幽蓝的光团正随着残魂的动作明灭。
\"裂影穿魂剑！\"
断剑刺入光团的瞬间，冰甲人全身冰甲爆成碎片。
葛凡抬手挡住飞溅的冰碴，再睁眼时，冰窟尽头的冰墙正在融化，露出座被冰封的宫殿。
宫殿的穹顶嵌着夜明珠，却蒙着层薄霜，看不出原本颜色。
朱红的宫门结着冰花，门缝里渗出的寒气比外头更冷三分。
葛凡望着门楣上模糊的\"寒渊\"二字，系统突然发出一声低鸣——不是警报，更像某种唤醒。
\"真正的答案，就在里面。\"他摸了摸掌心的寒梅印记，目光扫过苏婉儿发颤的睫毛和董浩染血的断剑，\"但...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话音未落，最前端的冰墙\"轰\"地坍塌。
三人本能后退，却见漫天冰碴中，宫殿的朱红木门正缓缓开启——从门缝里涌出的，不是料想中的刺骨寒意，而是带着梅花香的暖雾，像极了江南二月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