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汉白玉地面映着晨光,龙椅上的鎏金鳞片泛着冷光。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上朝\"二字余音未散,曹权已甩动蟒纹朝服跨出班次,朝笏重重叩在地上:\"陛下!
臣昨日得报,有人持伪造文书诬陷老臣通敌。\"他眼角斜睨着右侧立着的麴云凰,喉结动了动——那女子腰间玉笛在晨光里泛着幽光,像根扎进他心口的刺。
龙椅上的皇帝指尖捏着那封被呈上来的奏折,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盯着曹权时,眉峰下压成两把刀:\"曹卿且说,如何伪造?\"
\"此折背面火烤显影的密语,分明是有人摹了臣的笔迹!\"曹权往前踏半步,玄铁扳指蹭过朝笏,\"老臣与陛下相交二十载,若真有通敌之心,岂能蠢到留这种破绽?\"他话音未落,身后的户部侍郎立即出列:\"曹相忠君体国,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住口!\"刘尚书甩动绯色官袍,腰间玉牌相撞发出脆响。
他捧着个铜匣大步上前,匣盖掀开时,殿中飘起焦纸味:\"臣命人将原折与曹相十年前呈给陛下的贺寿表同火烤,墨色晕染的纹路分毫不差!\"他抽出两张纸展开,\"这是曹相当年亲笔,这是密折显影——\"
皇帝探身细看,指尖突然顿住。
他盯着两张纸边角的折痕,喉结滚动两下,目光猛地扫向曹权:\"你当年贺寿表,确是朕亲手批的'嘉'字。\"
曹权后背沁出冷汗。
他摸向腰间玄铁扳指,触感却烫得惊人——那是他二十年前在边关杀人越货时捡的,原想着能镇住晦气,此刻倒像块烧红的炭。
他咬咬牙,突然跪了下去:\"陛下明鉴!
臣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君!
必是有人......\"他余光瞥见郑贵妃扶着廊柱的影子,声音陡然拔高,\"有人见臣查旧案太严,便想借女子之手构陷!\"
\"女子?\"
这声清喝像把淬了冰的剑,划破殿中嗡嗡的议论。
麴云凰不知何时跪到了丹墀前,发间银簪在地上投下细瘦的影子。
她仰头望着皇帝,眼底燃着两团火:\"陛下可记得,十二年前冬月初三?\"
龙椅上的皇帝身躯微震。
那是他最不愿想起的日子——十二年前的雪夜,他还是太子,收到边关急报说麴家军通敌,待他赶到天牢时,麴将军的血已经冻成了黑痂,小女儿被乳母抱着从狗洞爬出去,哭声响彻整条巷子。
\"当日我爹的奏折里写着,北狄二十万大军屯在雁门关外,求朝廷拨粮调兵。\"麴云凰的声音发颤,却像钉子般钉进每个人耳朵,\"可这折子到不了陛下跟前,因曹相说'边关小事,何须惊动圣驾'。\"她解下腰间玉笛,笛身刻着的\"忠武\"二字在掌心发烫,\"我娘咽气前把这笛子塞给我,说笛膜里藏着爹最后写的密报——\"
\"够了!\"郑贵妃的声音像春柳拂过湖面,带着三分娇软七分劝诫。
她扶着宫女的手款步上前,金步摇上的珍珠碰着鬓角,\"陛下龙体安康要紧,何苦听这些陈年旧怨?\"她抬袖替皇帝拢了拢龙袍,袖中龙涎香混着殿内紫烟,\"麴姑娘孝心可嘉,不如赐她座宅院、百两黄金,也算皇家仁德。\"
\"仁德?\"牛俊逸突然跨出班次,玄色官服带起一阵风。
他站到麴云凰身侧,望着皇帝时眼底翻涌着暗潮:\"当年麴家三百口人头落地时,可有人说过仁德?\"他转向郑贵妃,嘴角扯出冷笑,\"娘娘可知,那笛膜里的密报,除了边关军情,还记着去年腊月,曹相与北狄商队在漠北交易的账目?\"
殿中霎时静得能听见殿外铜鹤灯里香灰簌簌落下的声音。
曹权的玄铁扳指\"当啷\"掉在地上,滚到郑贵妃脚边。
她垂眸看着那枚泛着血锈的扳指,指尖在袖中掐进掌心——这是曹权去年中秋送她的\"谢礼\",说是北狄进贡的玄铁所制。
皇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麴云凰攥着玉笛的手上。
那双手背上还留着前日救火时的烫伤,却比殿外的汉白玉更白,更硬。
他突然将奏折重重拍在御案上:\"退朝!\"
司礼监太监的退朝钟响了三声时,曹权弯腰去捡玄铁扳指,抬头正撞进麴云凰的眼睛。
那眼神像把淬了毒的刀,他后颈骤凉,却又忍不住笑——皇帝没当场定罪,便是留了转圜的余地。
郑贵妃经过他身边时,裙角轻轻扫过他手背,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今晚承乾宫。
暮色漫过宫墙时,郑贵妃的贴身宫女捧着檀木食盒往承乾宫去。
盒中翡翠盅里的参汤还冒着热气,汤面浮着片极薄的人参,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