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汐,外头是什么声音?”
穿着素净寝衣的甄嬛靠在窗棂上,那张还挂着泪珠的脸颊在月光的轻抚下格外的惹人怜惜。
崔槿汐和浣碧不过是几日同事,对于她的死虽然觉得惋惜却不可怜。
在这吃人的紫禁城里,看不清自己3身份的奴才,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甄答应如今这副模样,若是能被皇上看见,未尝不是另一条路,得宠也只是易事。
“今儿皇上翻了沈贵人的牌子,刚才凤鸾春恩车已经把沈贵人接去了。”
甄嬛闻言嘴角勉强动了动,伸手探到外头,冰凉的细雨落在她素白的指尖上。
“下雨了,眉姐姐也是得偿所愿。”
失了陪着一同长大的婢女伤心是在所难免的,崔槿汐只是不理解,若真的心疼自己的奴才,为何不好好学了规矩再带进宫呢?
这宫里和外头,能比吗?
“小主回来歇着吧,秋雨寒凉,莫要伤了身子。”
甄嬛的眼神轻轻从崔槿汐那张面带担忧的脸上划过。
伤了身子。
现在她的名声已然是受到了牵连,这个时候承宠并非是好时候。
“你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崔槿汐只能退下去,回到自己的下人房,脸上的恭敬温婉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就看到一室冷情。
这二等宫女的屋子原本有四人,如今只剩了她一个人。
旁的人看到浣碧的下场难免兔死狐悲,能走关系的都离开了这延禧宫,走不掉的,也去了其他屋子里凑合着。她和流朱,竟然能一人住一个屋子,也是紫禁城一大奇事了。
想到这里,崔槿汐的笑容变的有些苦涩。
苏培盛的话还犹如在耳畔回响,这样一个一意孤行规矩没学好的小主,就凭着那张脸,真的能如她心中所想,一飞冲天吗?
只是当时没走,崔槿汐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伺候着,以求来日。
如今不是刚进宫时满怀少女心事的期待那会儿,经过了流言蜚语和浣碧的事,沈眉庄也很难娇俏着表情讨皇上欢心。
她生的虽然不差,但气质格外端庄些。再加上心事重重,便更显得寡淡无味。
皇上没什么兴趣,潦草着结束就叫宫人把她送回了延禧宫。
沈眉庄告退行礼时,也没有得皇上一句软乎话,只一个冷漠的挥手,叫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明明淑嫔侍寝后留宿在了养心殿,可她却被送了回去。
原以为只要侍了寝就能柳暗花明的沈眉庄,这下可真真是眼前一黑,看不到去路了。
“哟,这不是沈贵人吗?可真真是难得啊。”
华妃来的一如既往的晚,看着正在行大礼的沈眉庄眼里带着趣味和轻蔑,三公分的花盆底不经意的从沈眉庄铺在地上的裙摆上踩过,顺便碾了碾。
沈眉庄捏着帕子的手指尖都失了血色,跪的笔直的上半身丝毫不晃动,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住自己的脸面。
“真是可惜沈贵人没一个好父亲好哥哥,能在外头冲锋陷阵为沈贵人挣一个妃位。”
华妃却没有放过她,原本沈眉庄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可谁让沈眉庄和甄嬛是好姐妹呢?甄嬛没有侍寝不能出现在大众眼巴前,那就只能由沈眉庄,来承受华妃的恶意了。
这话说的,就连齐妃都皱起了眉头。
“好没良心的话,若是没有你父亲,你以为你进宫就能是贵人?你不会以为皇上是因为喜欢你吧?”
齐妃打量了一下跪着的沈眉庄,嫌弃的撇了撇嘴。
“长的还没有本宫年轻的时候好看呢,脸皮倒是厚。”
华妃笑出了声,即使和齐妃不大对付,但也不得不说齐妃说的好。
虽然她总说齐妃是老女人,但心里也是承认齐妃的美貌的。
“唉,沈贵人和甄答应坐在一处嘲弄人家安常在,可偏偏只有沈贵人没有受罚。难不成是皇上的爱重?沈贵人,你说是因为什么呢?”
沈眉庄的脸涨红,一向伶俐的嘴此刻也嗫喏了起来。
“还能因为什么?要不是她那三品济州协领的父亲,今儿跪在这儿的指不定是谁呢。”
请安的人不算多,敬妃养胎,欣贵人坐月子,芳贵人央了皇上的圣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正巧赶上她起不来床,所以看笑话的人很少。
即便如此,沈眉庄也如跪针毡,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嘲弄戏谑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叫她浑身都不得劲。
曹贵人对这一批新人有了较为清晰的分析和认知,难得在这种场合开口附和华妃的刻薄。
“沈贵人还是要顾及一下家人,这话说的咱们都听了心寒。这沈大人也是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打拼上来的,若是听到自己女儿这般没良心的话,还不知要怎么难过呢。”
这届新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曹贵人就算受了华妃的气也不得不说,华妃这个船暂时没有沉船的危险。
所以她有些摇摆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淑嫔虽然是个不错的出处,但曹贵人也有自知之明,富察氏,不是她能轻易攀附的。
曹贵人的话温和,也叫在场的人都起了赞同的心思。
她们这些后妃在宫里头能不能好,一是皇上的宠爱,但更多的,还是靠家里的帮衬。
皇上的宠爱今儿落你家明儿落她家的,完全没个定性,但如华妃一样有个好哥哥,那皇上就不会置之不理。
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家得家人娇养这么多年,不会有人不记恩吧?
“华妃和齐妃的话都有道理,沈贵人年轻,心思浮躁不懂事,今后慢慢学着就是了。”
皇后终于开口叫了起,她在心里头庆幸头前为了对付欣贵人几人的胎时没有挑拨了齐妃动手。这一批秀女的质量太差,就算有那个甄氏也拉不到华妃那水平线上。
都是无用之人,她甚至都没有做戏的动力。
倒是那个淑嫔值得防备,可惜富察氏已经有了动作,她这个破落户的皇后,怕是也比不过。
沈眉庄吃了一早上的气,整个脑子都浑浑噩噩的。
到了延禧宫听到宫人们因为皇上送赏而道喜的声音,连赏赐都忘了。
“江姑姑,胡公公,咱们......”
第一次伺候小主就被分到这样的主子身边,宫人们是绝望的。
江霜白和胡传海对视一眼,各自从袖口掏出一个不起眼的荷包递了下去。
“你们拿去分一分,延禧宫这点事还轮不到一个贵人插手,今后干好自己的活儿就是,没事别出来走动。”
谁能想到呢,短短几日的功夫,沈贵人已经不再是宫人们讨好巴结的对象。
这位算的上新人里备受关注的小主甚至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