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和周围的公安皱紧了眉头,但没有打断他。
这种时候,嫌疑人的情绪宣泄往往能暴露更多真相。
“我受够了!”苏明远低吼道,“我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我盼着她死,盼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赤裸裸的恶念,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可是……”他的语气忽然又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光是死了,还不够啊,姐。”
他盯着苏婉清,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算计和贪婪。
“她死了,房子存款,按理说就是我的了。可你回来了!你一回来,她就变了!她看着你的眼神,那种愧疚,那种想补偿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她竟然打算把家产分给你这个几十年没尽过孝的女儿!”
“凭什么?!”他几乎是嘶喊出来,“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伺候’她这么多年,你一来就能分走一半?这不公平!”
苏婉清听得发愣,她没想到弟弟内心深处藏着如此深的积怨。
“所以……”苏婉清的声音颤抖着,“所以,你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女人的房子……你更是恨妈偏心,恨我回来……你就要用妈的命,来换钱,再来……嫁祸给我?”
这个结论让她浑身冰凉。
“不然呢?”苏明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妈反正年纪大了,活着也是受罪。用她的命,换我的好日子,再让你这个‘功臣’姐姐身败名裂,去坐牢……一举多得,不好吗?”
他已经彻底抛弃了人性,将自己的罪行用一套扭曲的逻辑包装起来。
“一举多得……好一个一举多得……”
苏婉清喃喃道,她推开搀扶的女警,强撑着站直身体。
“你知不知道,”她嘲讽道:“这个房子,早在我离开前,就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
苏婉清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苏明远踉跄后退。
“不……不可能,”他猛地摇头,“你骗我!妈明明说了房子在她名下!她亲口说的!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
“因为这房子,原本是我的!”
苏婉清这回答,让院子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年我接到任务必须离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妈!我怕她老了无所依靠,怕你们母子生活没有着落!临走前,把名下的这栋房子,过户给了妈!”
苏明远彻底僵住了,只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
“我跟妈说,”苏婉清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这房子,就当是我给她的养老保障。她可以一直住着,将来……若是你懂事,能孝顺她,这房子,最终就留给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可我万万没想到……妈干脆直接过户到了你名下!她说,反正早晚都是你弟的,早点给,也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苏明远抓住头发嘶吼。
“我胡说?”苏婉清惨然一笑,“苏明远,你但凡对妈多一点信任,少一点贪婪!你就会发现,你汲汲营营、甚至不惜弑母想要独占的东西,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毫无条件地属于你了!”
“啊!!我不信,既然她已经给我了,为什么还说要把家产分你一半?!”
苏明远嘶吼。
“分我一半?”
苏婉清努力回想,终于在记忆中翻到类似对话。
“她说的分我一半......”她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是指她偷偷存下来的那点私房钱,还有年轻时外婆给的一对银镯子。”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那天她拉着我的手说,这辈子亏欠我太多。那点钱和镯子不值什么钱,但是她唯一还能自己做主的东西了,一定要分我一半,算是留个念想......”
苏婉清的声音哽咽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当时就拒绝了。我说我不需要,让她自己留着,或者都给你。她听了很难过,以为我还在恨她,不肯原谅她……”
苏明远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
“所以你听到的‘分家产’……”苏婉清睁开眼,目光里充满了悲悯和嘲讽,“就是妈想分给我的那几十块钱私房钱,和一对旧镯子。加起来,可能还不如你一个月打牌输掉的多。”
“不……你骗我……你就是为了回来抢东西的……不然,妈为什么觉得对你愧疚?就算要愧疚,也应该是你愧对我们。”
他兀自喃喃,像是在自我说服。
“我骗你?!”苏婉清看着他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决堤,“苏明远,你知道妈为什么一直觉得对我愧疚吗?”
她向前一步,紧紧盯着弟弟那双空洞的眼睛。
“当年,在我已经决定把这套房子给她的情况下!她听了你的哭诉,说想做生意缺本钱,以死相逼,逼我拿出十万块钱!”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公安干警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王娟更是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瘫软的丈夫。
“我跟她解释,我们夫妻工作特殊,不能陪在儿子身边,那十万是我们夫妻用命换来的钱!是给我们儿子的生活保障!可她不听,她坐在窗台上,说我不给,她就跳下去……”
回忆让苏婉清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段被至亲以性命要挟的往事,至今仍是她的梦魇。
“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妈!我最终……妥协了。给了你们一万。所以她愧疚!所以她觉得亏欠我!”
谢怀安闻言心头一紧。
原来母亲从未抛弃他……
可这笔钱去了哪里?
为何大伯母总说,母亲一分未留?
苏明远闻言彻底瘫软下去。
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万……房子……早就给我了……一万……呵呵……哈哈……”
他所有的算计,在此刻都变成荒谬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是在争夺,却不知他早已拥有。
王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着丈夫,又看看这栋她曾无比觊觎的房子。
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