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肃和林氏不想来,只是静北军驻地不比外头,他们须得提前三天写好帖子交给兵部,再由兵部报给太子,太子批了才能来。
四五功夫已经很快了。
江肃和林氏千恩万谢,要不是太子爷及时赶到,江振麟和林清婉就和童笛一样会被削成肉片。
林氏知道后险些吓昏,被夫君掐着人中才勉强维持清醒。
包括今日来的路上,林氏几次腿脚发软,都是靠着夫君才站稳。
赵琮先让他们见的是林清婉,夫妇俩只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再追问江振鳞。
赵琮道,“清婉小姐为救童笛,两条胳膊上都有伤。”
林氏眼瞳一紧,这才红着眼看过来,“清婉。”
林清婉知道太子是好意,但她觉得被提醒来的在意算不上真心,冷冰冰对林氏说,“太子言重,我已经好了。”
赵琮挑眉,“朱太医早晨还骂你的丫头,不让你自己动手你非要动,伤口又裂了。”
林氏上次见过林清婉的胳膊,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伤痕,不由得颤声道,“清婉,你过来,我瞧瞧。”
江肃也跟着道,“你总喜欢撑强,自己的身子可开不得玩笑。”
林清婉看他们的眼神写满假惺惺,懒得回应。
夫妇俩有些尴尬。
“爹,娘!”
江振麟被士兵搀着,一进来就被林氏抱在怀里。
“阿麟,我的儿!”
“你可吓死娘了,娘生怕你有个什么···”
林氏难以克制,哭得连平日的仪态都不顾了。
江肃眼眶也发红,眼睛一刻不离儿子。
虽说他平日严肃,爱训江振麟两句,但此刻的疼爱做不了假。
江振麟本来不觉得什么,母亲一哭,他就受不住了,“娘,我这不是好好的。”
“您别担心。”
林氏泣不成声,抱着儿子不撒手。
林清婉别过脸,还是难掩眸底的失落。
赵琮不咸不淡道,“夫人对他们的态度差别这么大,孤还以为林清婉是抱养的。”
江肃和林氏表情一僵。
“阿麟顽皮,自小陪在她母亲身边,因而她母亲更宠溺些。”江肃客套话张嘴就来,“太子对江家有恩,往后有任何吩咐,江肃万死不辞。”
林清婉嗤笑,父亲真是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利于自己的一面。
江明庭死都要拉相府陪葬,宁贵妃做这事也没想过江肃的处境,他这是要彻底倒戈太子。
而自己和江振鳞正好又给他铺了条理由充足的路。
林清婉实在佩服。
赵琮脸上没什么表情,“昨儿送去平宁宫的美人册里,还有江燕婉。”
“孤没记错的话,她和七弟有婚约在身。”
江肃道,“江家确实和敬王有婚约。”
林清婉闻言,心头突突直跳。
果然下一秒就听江肃脸不红心不跳说,“陛下和宁贵妃已经通知了微臣,敬王非清婉不可。”
“且清婉是嫡出大小姐,当年这婚约原本也是给她定的。”
林清婉直接站起来,厉声道,“我不会嫁!”
江肃早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但没想到会当着太子的面发作。
他不高兴,但神色如常,“为父也不愿意。可圣命难违,就是死,你也得冠敬王的姓。”
“好在王爷保证,一定会对你好。”
“他许你正妃之位,不会再娶侧妃,一辈子只有你一个。”
“清婉,虽然你之前受了不少苦,但王爷愿意回头,未尝不是件好事。”
江肃苦口婆心的样子实在恶心。
林清婉心头起火,又或者是回相府以来挤压的情绪终于反扑,她锋利的眸光锁着江肃,“既是好事怎么不让江燕婉去?”
“既本该是我的婚约,为什么我回相府的时候不还给我?还一个个劝我不要肖想,不要跟江燕婉抢!”
“现在知道敬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们就舍不得江燕婉受苦了。”
她绝望而破碎地勾起一点笑,那笑容让赵琮觉得刺眼,却又移不开目光。
“还是觉得宁贵妃和敬王靠不住了,想着把最值钱心爱的养女送给太子,又不想得罪敬王,而我这个被你们从一开始就放弃的亲生女还能被你们榨点好处。”
江肃面沉如海,“清婉,你想太多了。这件事由不得我们。”
林清婉眼眶含着泪,死死攥拳忍着,“从头到尾,由不得的只有我。”
“我早该清楚,如果不是我还有用,父亲怎么会同意公布我的身世,把大小姐的位置还给我。”
可笑她还觉得自己不再由着他摆布,却不想又跳进另一个深渊。
她把眼泪逼回去,“我、不、会、嫁。”
江肃脸色冰凉,“此事我们回去再说。”
林清婉身子一僵,对啊,她无处可去,她得回相府。
所有的挣扎都没用。
赵琮突然开了口,“江丞相,孤不会选江燕婉。”
比起林清婉的质问,太子的否决才更让江肃心情沉重。
*
回到营帐,暮雪先嚎啕大哭,“相爷和夫人怎么能这样对您!”
“咱们不回去行不行!”
林清婉闭了闭眼,厚重的绝望一路压下来,伴随着童笛的死让她喘不过气。
赵琰囚禁她一日一夜的情形历历在目,比花圃放血还更可怕!林清婉心如刀割,理智都快崩溃了。
暮雪见她脸色苍白,又道,“奴婢去求太子!”
太子?
林清婉表情敛住。
童笛最后那些话再度浮现脑海,从前种种,所有童笛对她的好都是太子授意的。
她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下来,太子说过利用了她,只是作为补偿。
没有特别的。
可既是补偿,为何不让她知道?
林清婉很快又否决自己,约莫是看小殿下的颜面。
暮雪见她神色复杂,不知她想了这么多,直言,“小姐,咱们去求太子。不管结果怎样,咱们不能放弃。”
“万一太子答应了呢!”
“毕竟您是童护卫舍命救回来的,童护卫在天有灵绝不会让您嫁给敬王。”
提到童笛,林清婉心尖一痛。
童迪葬在营地后山的小山坡,赵琮带着一壶酒去祭拜。
林清婉过来时,仓盈冲她做了个禁言手势,她便耐心等着。
赵琮静静看着墓碑,后背挺得笔直,而那宽阔的肩膀却满是孤独。
他拔掉酒塞,清粼粼的酒水洒在墓前,倾身上前,修长的食指摸了摸冰冷的石碑,什么都没说,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但没有表现出来的难过,势必比所有想象的还更煎熬。
赵琮没停留多久,走过来时视线落在林清婉身上,好像知道她来的目的,淡淡道,“婚约的事,孤可以拖一拖。”
“这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