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林如海的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是殷切的期盼。
他略略前倾身子,声音低沉而郑重:
“玉儿,你与他相知相守这些时日,想必也深有体会。”
他停了一下,见黛玉垂眸不语,便接着道,“往后,他身负江山社稷之重,你也要小心照顾他。”
这番话落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如海刻意放缓了语速,宛如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手中棋子落下,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雷鸣般在寂静的空气中回响,不仅仅砸在黛玉的心头,在她的内心深处激起一阵又一阵无法平息的波澜。
黛玉微微抬起眼帘,轻轻看向她那一贯严肃却此刻变得内心深藏千言万语的父亲,对方的神情中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深沉复杂,那是一种心灵深处的情感——
她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对自己未来道路的无尽担忧,也隐约察觉到父亲对苏旭的某种肯定和支持,两种情绪交错纠缠,使他的目光既坚定又充满忧虑。
若换作旁的年轻女子,此刻被告知将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恐怕早就心潮澎湃,喜不自禁,那种天壤之别的荣耀仿佛是一生中最高的荣耀,足可以让任何家族都为之骄傲,令她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
这是何等的荣光!
可黛玉此时内心深处的每一个角落填充的全都是苏旭那苍白病弱的模样,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他昏迷不醒时紧锁的眉头,那分明写满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与煎熬。
她暗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关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指节隐隐泛着冰冷的青白色,与内心的焦虑相称。她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色,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欢欣雀跃,反而因承载不了这份沉重的心情而更加显得严肃深沉。
黛玉一直以来便是个将情感与权力、富贵分得很开的女子,皇后的显赫地位,对她而言,远远不及心中那个她真正珍视的人来得重要。
林如海对女儿变幻莫测的神色变化全然看在眼里,仿佛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眼中掠过一丝恍然大悟之色,而后微微叹息,他仪态端庄而温和,却不再说破,只是在无声之中用父亲的慈爱默默注视着她这个困惑忧虑的女儿。
“父亲,旭哥哥他……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能承接皇位吗?”
黛玉无奈地轻声问道,声音宛如夜间微风般轻柔,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心底非常明白,权利之争自古以来便是残酷无情的,内心满怀忧虑,
苏旭身处复杂的权力漩涡之中,如今又身子虚弱,无论病体还是自己的根基都显得如此单薄。
然而他之前外放许久,刚刚重返京城的时机,在众多权谋者的眼中无异于成为众矢之的,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危局。
林如海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人心,深邃且洞悉着女儿满怀愁绪的不安思绪,微微点头,意味深长地缓缓道:“宫中的局势,远比你我常人所能想象的要更为复杂得多。
苏旭的出身虽然背景复杂,卷入的纷争不计其数,但这场鏖战中并非一无所有。
他多年以来在京营节度使的职务上积蓄了不少力量,暗中支持者亦不乏其人,只是这股力量尚且不足以支撑他安坐帝位。”
他沉声叮嘱,语气愈发严肃深沉,透着一抹警觉:
“也因此,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身份,须得在这步弈棋中小心翼翼,花费了不少心力与智慧作为筹码,这才有了如今让陛下主动承认他正当身份的局面。
”因此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黛玉听得心惊胆战,她从未想过,自己所爱之人,竟会身处如此险恶的境地。
她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父亲,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林如海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能做的有很多。首先,便是照顾好他的身体,让他尽快恢复。其次,便是替他守住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身体虚弱的事实。”
他走到黛玉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玉儿,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苏旭的安危,关系着整个林家的命运,甚至关系整个朝堂,整个国家的命运。
你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掉以轻心。”
黛玉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女儿明白。”
林如海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他走后,黛玉独自一人站在屋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沉睡的苏旭,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怜惜。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
“旭哥哥,你到底背负了多少?我该怎么帮你?”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了他。
突然,苏旭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到不安。黛玉连忙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旭哥哥,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黛玉的声音,苏旭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黛玉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直到夜幕降临。
她吩咐紫鹃准备了晚膳,自己则一口一口地喂给苏旭。
苏旭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他看着黛玉,眼中充满了感激:“玉儿,谢谢你。”
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旭哥哥,我们之间,何须言谢?”
苏旭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玉儿,我答应你,等我登上皇位,一定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黛玉闻言,心中一暖,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她知道,皇位之争充满了变数,苏旭能否顺利登基,还是一个未知数。
“旭哥哥,我不在乎什么皇后的位置,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我们一家三口在扬州的日子,其实也过得很好。”她轻声道。
苏旭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玉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黛玉秀眉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上的暗纹,迟疑片刻,终于打破了屋内的沉默:“旭哥哥,你……你中的蛊毒,如今可有什么法子?”
苏旭闻言,原本倚靠在软枕上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眸中闪过一丝柔和。
他略一沉吟,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玉儿,你忘了我之前给你的那些东西?那些线索,你可以顺着继续查探。”
他稍作停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这几日也理了些头绪,只是这事关重大,最终的突破口,怕是还得落在你表哥贾宝玉身上。”
黛玉心中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追问道:“我表哥贾宝玉?他如今远在僧院出家,又能有何助益?”
“正是因为他人在僧院,才更值得深查。”苏旭坐直了身子,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他出家的那座寺庙,落霞寺,绝非寻常之地,其中定然藏着不少猫腻。”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黛玉,
“玉儿,你那宝姐姐近日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尤其是关于你表哥的动向。”
苏旭穿书而来,自然知道这贾宝玉出家必然是和这警幻仙子有些关系,他要解毒,恐怕这凡间法子已经不能奏效,要想一些仙家的法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