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兰家上下,云濯走到叶青雪身边,漂亮的眸子凝视她的容颜,无限深情。
“你瘦了很多。”
这几天她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过,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你想吃什么?回家之后,你去休息,我亲自给你做。”
男人声音似暖玉生香,低沉温雅。
叶青雪看着他,折腾这么一番,差点丢掉性命,她所求的不正是心上人的安全、眼前人的温暖深情吗?
但叶青雪笑了下,笑意疏离,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之色,将云濯一把推开,转身之后足尖一点,借势跃起,跃上冬白早为她准备好的马背上,“驾”的一声,转弯之后,她消失在云濯跟前。
“你到哪里去?”云濯心头猛地一紧,叶青雪不肯原谅他,他随便拉了一匹马,迅速追上去。
九月十一的清晨,天气微凉。
宁贵人自刎身亡,瑄王夫妇被贬凉州,此刻他们的队伍已经出城了。
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不被发现,安排许多人手护送他们。
当然,他安排这么多人去往凉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盯着瑄王夫妇,将宁贵人埋藏的秘密找出来,如此,皇帝便再不会被威胁了。
不过这个目的,只有皇帝一人知晓。
而在外人看来,护着瑄王前往凉州的队伍,实在是太壮大了些。
马车走出城门的时候,云洵和纪明薇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京都城的大门,两人眼中都有极致的落寞。
尤其是纪明薇,她熬了十年之久,又费尽心思,才成功嫁给瑄王为妃,挤入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可是这才四天,她就得跟着瑄王被贬凉州了。
才四天时间啊,这时间未免太短了些。
做梦都没有这么快结束的。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到这繁华至极的京都城……
纪明薇心中更多是不甘心。
而云洵虽然也不甘心,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悲痛,悲痛他的母妃就这样死了,人死如灯灭,什么也没有剩下。
而他甚至不能为自己的母妃守灵,不能看着她下葬。
纪明薇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王爷节哀,只要我们平安,母妃绝不会后悔自己所为,若是王爷一味沉浸在悲伤中,恐怕母妃九泉之下难以安息了。”
云洵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掉眼泪,他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瑄王殿下请留步!”一道冷喝声忽然破空而来,刺破瑄王夫妇周身的悲凉氛围。
他们两人愣了一下,抬眸就看到叶青雪策马过来了,侍卫立即拔剑而出,护在瑄王夫妇跟前。
叶青雪勒住缰绳,停在瑄王夫妇的马车旁边,她冷笑一声:“紧张什么,父皇护着的人,我哪里敢取他们性命?”
云洵脸色十分难看,眼底怒火熊熊:“你来干什么!”
叶青雪朝他伸出手去,声音冰冷如霜,带着命令:“浮生梦的解药,拿来!”
是来拿解药的啊!云洵和纪明薇原本以为她是来羞辱为难的,现在知道她是来拿解药的,忽然觉得心里很爽!
纪明薇道:“下毒的人是母妃,而且父皇已经给母妃定罪了,你想要解药,去找母妃啊,我们哪里有什么解药?”
叶青雪道:“是不是以为有父皇的侍卫护着,我就无法拿你们怎么样?”
纪明薇在侯府待了十年之久,亲眼目睹了侯府二房所有人的下场,知晓叶青雪心狠手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她身子不住往云洵身后缩,不敢和叶青雪硬碰硬。
云洵压住心头恨意,道:“想必先前相思子已经和你们说过,浮生梦是南疆秘药,我们没有解药,你们如果想找到解药,不妨去南疆走一趟。”
叶青雪目光如刃,直直地盯着他们。
素来冰冷的眼底,此刻有汹涌的火焰,似要把他们灼烧成灰烬。
纪明薇道:“……靖王妃,像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没有人会配有解药的,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问相思子。”
云洵补充:“靖王妃,有父皇的侍卫在此,你想杀我们也不容易,就算当真成功杀死我们,回头你们也要被父皇问罪,一命换一命,不划算。
“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应该回到靖王兄身边,多多陪伴他,或者找人去南疆寻找解药。不知靖王兄还有多少时日可以陪伴在你身边。”
云洵语气沉沉,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当下自然是保住性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和叶青雪硬碰硬,最终两败俱伤,毫无意义。
这京都城,他迟早会回来的。
护卫队首领上前来,对叶青雪跪拜道:“请靖王妃莫要为难我们,皇上发了话,若是我们不能平安将瑄王与瑄王妃送到凉州,便把我们脑袋都给砍了。”
叶青雪闻言,她的视线在瑄王夫妇脸上来回逡巡,直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她听到云濯在喊她的名字,她这才策马转身离去。
瑄王夫妇去往凉州的队伍,重新出发。
他们看看越来越远的京都城,最后缩成一个小小的点,在他们视野里彻底消失……
从此,回京都城,便是他们心中最深的执念。
……
叶青雪策马回了靖王府。
王府的管家已经带着下人,将王府内外打扫一遍,干干净净、崭崭新新,就为了迎接叶青雪和云濯回来。
众人在门口翘首以盼。
结果看到叶青雪一个人回来,众人一脸莫名,叶青雪从马背上下来,立即有马夫上前牵过缰绳,把马儿牵走。
“参见王妃娘娘!”意外归意外,管家还是带着众人跪下行礼。
叶青雪环视一眼众人,把他们方才的表情看在眼里,她道:“你们家王爷没死,他很快回来。”
说完,她大步往里面走,结果下一瞬,云濯就策马追上来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天牢里那身衣服,衣摆和头发都有被烧过的痕迹,看起来狼狈不已,但是那些黑灰又衬得他皮肤很白,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直接把缰绳一甩,没来得及叫众人平身,便追着叶青雪而去。
管家等人:“……”这是怎么了?
王妃把王爷救回来,难道不高兴吗?
怎么还发脾气了?
春夏秋冬他们知道原因,但是他们只讳莫如深地在旁边看着,不准备说话。
甚至邢嬷嬷还开开心心地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夫妻吵架发脾气嘛,是一种情趣,没什么可劝说阻止的。
云濯追到了新房门口,大门砰地砸上来,他猛地往后退半步,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尖。
“青雪,我错了!”
里面没有回应。
云濯又说:“你累不累?我伺候你睡一会儿?”
还是没有回应。
云濯继续道:“还是说你饿了,我去厨房拿点吃的来给你,垫垫肚子再睡觉?”
云濯去厨房,厨房有鸡肉粥,熬得清香扑鼻,云濯洗手过后,亲自端去新房里。
叶青雪没有上门闩,云濯心中一喜,推门进去,看到叶青雪坐在梳妆台前。
他道:“我给你端了鸡肉粥,本来想亲自给你做,向你道歉认错的,但是担心你饿坏了,晚上再亲自给你做。”
云濯声音里带着喜色,把鸡肉粥放在桌子上,转身时,看到叶青雪手里的东西时,他感觉天都塌了。
深吸了几口气,云濯才压住那阵心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叶青雪身边,试探性朝叶青雪手中的“放妻书”伸出手去。
然而,指尖才触碰到边缘,叶青雪就将放妻书拿开了。
云濯再次呼吸一窒。
很不凑巧,外面传来敲门声,叶青雪没有让外面的人进来,只道:“说。”
“王妃,侯府那边派人来送话。”是秋深的声音,她特意顿了下,没听到叶青雪的声音,才继续道:
“周夫人她伤势严重,高热不退,很可能熬不过去了。问您要不要回去看看?周夫人一直在念叨您。”
叶青雪沉默了,云濯注意到,她捏着“放妻书”的指尖有些泛白。
许久之后,她并没有回答秋深的问题,只是说:“下去吧。”
秋深应:“是。”
叶青雪坐在椅子上,拿着“放妻书”发愣,她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云濯在她面前蹲下来,原本是想和她平视说话,蹲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比叶青雪矮了很多,要仰视她。
不过云濯不在意,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膝盖上,轻轻给她揉着、捶着,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奔波,双腿一定很累。
时间久久,见她不抗拒,也无言语,云濯便悄悄起身,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把她放到床上,脱下她的鞋子,想让她好好休息。
没想到鞋子才脱下来,叶青雪忽然坐起,一脚将他顶开,云濯双手往后撑,叶青雪脚踩在他的心口。
她扬了扬手中不曾放下的信笺,盯着他的眼睛:“这是你给我的‘放妻书’,我们现在不是夫妻。”
云濯心口泛起苦涩:“我当时只想保护你不受伤害,放妻书是情有可原的……”
云濯的声音忽然顿住。
因为他看到叶青雪红了眼眶。
她红了眼眶。
“云濯你爱我吗?”她低声问,像是呢喃。
“当然,我爱你!”
“你们都说爱我,但是从头到尾都在放弃我、抛弃我!”叶青雪忽然崩溃,眼泪簌簌落下:“从来没有人爱我!”
不,还是有的,曾经父亲爱她,但是父亲早早去世了,她这么说,实在对不起父亲。
还有小宝爱她,为她来到这个人世间,只是小宝为了救她,离开了。
她怎么能因为一个两个人放弃她、抛弃她,就否定所有的爱呢!
“我没有放弃你,从未抛弃你!”云濯眼眶也跟着红了,他指着叶青雪手中的“放妻书”。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写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都仿佛被针扎了一次,为了不让上面沾染泪水和鲜血,几十上百个字而已,我却写了好几个时辰!”
“闭嘴吧,把我的小宝还给我!”
叶青雪从床上扑下来,坐在云濯的腰上,嘴唇堵住他嘴巴,撕扯他身上的衣服,豆大的眼泪却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