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中万籁俱寂,叶青雪和秋深回到侯府时,众人也都已经睡下。
冬白被从床上喊起来,她看到叶青雪和秋深脸上手上的伤,吓一大跳。
叶青雪道:“别出声,我们没大碍,你现在去太医柳青河家里走一趟,看看他家如今情况如何了,里面可有活人的迹象。”
又道:“晚上我在宫里,似乎见到柳青河了,但是不敢确定。你知道的,他和沈皇后有染,但是却没死,还能出现在皇帝寝宫里,这很奇怪。”
只要是男人,不管是温柔的还是暴躁的,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染。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皇帝。
即便他对外的做法是多么仁慈,他也无法割掉自己身为男人的血性。
让他可以在得知沈皇后和柳青河的奸 情之后,还能留下柳青河,甚至与柳青河之间还有来往!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叶青雪也不知道,现在叫冬白去柳青河家里,可以指望冬白有什么收获。
但是如果不让冬白走一趟,她无法安心!
今晚上她见到的那个人,当真是柳青河吗?
现在叶青雪也不很确定了,毕竟只是匆匆一瞥,而且光线还那么不好。
沈皇后逼宫的那天晚上,柳青河就应该被杀死的啊。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柳青河被杀,但是以柳青河犯下的罪过,不可能活下来。
而且那天晚上之后,许多臣子之家,要么被诛九族,要么被流放了,其中包括柳青河家。
叶青雪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仿佛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摆放在她的面前,但她只能触碰到边缘。
而她又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天大的秘密一旦爆出,会让她和身边的人粉身碎骨。
还有,当初洪流到来之时,云濯扑过去救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见到那人,和她见到柳青河时一样震惊吗?
和皇帝有关系吗?
冬白迅速起身,换了夜行衣:“我现在就去柳家,小姐等我消息!”
叶青雪实在疲惫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应该去睡觉,但她一点也睡不着,索性枯坐在窗边,等着冬白的消息。
快天亮时,冬白就回来了,她夜行衣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在烛光照耀下尤其明显。
“小姐,柳家各处大门早就上了封条,我偷偷潜入进去,所有家具都落了灰尘,半点活人居住的迹象都没有。
“便是地上墙壁上沾染的鲜血,也已经干涸变黑了。院子里的杂草疯长,都有我一半高了。实在没有任何发现。”
叶青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冬白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柳家部分人当真被杀了,还有部分人被转移了?”
冬白问道:“小姐,即便真是如此,想要找到柳家人的线索也千难万难。”
“你说得对,但是也得细心留意。”
阳光破开云层洒了下来,天亮就在一瞬间。
叶青雪从椅子上起身,去找相思子。
相思子在侯府有单独的一个小院落,就在梨雪居旁边,在侯府的一角,很偏僻。
他每天都要出门去给人治病,闲下来时,才有时间研制药草、烧制药丸。
他睡得很晚起得很早,忙得脚不沾地。
叶青雪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起床洗漱穿衣完毕,在院子里忙碌了。
见到叶青雪,相思子率先问道:“姑娘是为靖王殿下所中之毒来的吗?”
“正是。”
相思子这会子还未出门,为的也是这件事。
他将叶青雪带到院子角落里去。
这角落里养有三只小松鼠,专门给相思子研制新药或者毒药用的。
“当时拿了靖王殿下的血液回来之后,我便给小甲喂下去了,三天之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又去找靖王殿下拿血,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后面是七天,然后是半个月,紧接着是一个月,我都给它吃了靖王殿下的血,它吃东西、睡觉、行走、活动,一如往常。
“旁边这只小乙呢,我用的则是靖王殿下的汗液,或者唾液,时间节点和小甲一样。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靖王殿下从身上割下一小块肉来,我喂了小丙。
“但是三只小松鼠一点异样都没有,很正常!”相思子满脸困惑。
如果当时不是亲眼所见云池将毒药洒出来,被云濯吸入进去,他几乎要怀疑云濯根本没有中毒了。
而且,云濯和他说过,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比如他扑入洪水当中为了救谁,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也始终没有忘记,云濯和他描述过血海漫上来的瞬间,他是如何痛苦不堪的。
但,就是查不出来,云濯到底中的是什么毒,何时会爆发,爆发出来会是怎样的情况。
“也许这三只小松鼠有情况,只是从外观上看不出来,而它们又不会开口说话。”相思子说道。
虽然他经常出门给人治病,但是他安排了两个医士、给他记录甲乙丙的日常饮食与活动情况。
晚上和早上他自己也亲自仔细观察一番。
确确实实没发现任何异常。
真让人惆怅与困惑。
叶青雪抿了抿唇:“也许是时间太短了,它们尚未展现出症状来。
“若靖王殿下的身体允许的话……可以加大剂量试试看。否则我担心这三只家伙还没表现出症状,靖王那边先爆发了。”
相思子道:“好,这话我会和靖王殿下说。”
对话结束,好像就没有事情了。
相思子也准备出门去望诊了,可是叶青雪还站在他的院子里没动。
“姑娘脸色不好,可是昨晚没睡够?我给姑娘开一个方子,吃了能睡安稳些。”
“多谢神医,等会儿我叫春浅来跟你拿方子。不过关于靖王中毒的事情,我不想过长地拖延时间,我等会儿派人去王府请他晚上过来,希望神医晚上可以早些回来,加大剂量试试看。”
相思子回答:“好,我会尽快回来!”
叶青雪回去之后,吃了早饭,喝了相思子开的药,睡了一觉醒来,居然才中午。
邢嬷嬷在旁边给她摇扇子,但她身上依旧全是黏腻的汗水。
邢嬷嬷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问道:“小姐做噩梦了吗?可以和嬷嬷说说,有时候梦是反的。”
叶青雪揉了揉有些发疼得额头,她确实做噩梦了,但她只记得那种痛苦、慌乱,以及逃不掉的感觉,噩梦内容是什么,完全记不住了。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不舒服,嬷嬷不必担心。”叶青雪喝了一口嬷嬷递过来的温水,这才问道:“夏绿去王府回来没有?”
夏绿从外头走进来:“靖王殿下不在府中,他出门办事去了,不过我给王府的人留了口信,王爷只要回府就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自上次洗刷私自调兵的罪名之后,云濯便做了漕司。
主要负责运河漕粮运输,协调沿河州县水利修缮,定期向户部汇报漕粮损耗,河道淤堵等琐事。
因先前水患事情,云濯参与的比较多,且他还负责撤离了许多村民,皇帝以此为理由,给他安排了漕司的官职。
远离兵权、吏治等政权领域。
叶青雪认为,皇帝此举显然是做给天下人看,证明他并没有苛待云濯,但是又让他触摸不到权势,显然是想要架空他。
先前皇帝册封他为靖王时,或许就没有想过让他复位太子,而是想让云濯一步一步“往下走”。
但是云濯没有任何怨言,每日按时入宫请安,而后按时出府忙碌。
所以大清早夏绿去了王府,没有见到云濯,是很正常的。
只是叶青雪没有想到,云濯会来得那么晚,居然到了亥时末他才抵达,而且风尘仆仆。
“……回来得太晚了,得到消息我便过来了,有急事吗?”云濯问道。
“殿下管理河运很忙吗?吃过晚饭没有?”
云濯目光深深地看她一眼,这一眼很是意味深长,他回答:“很忙。没吃晚饭。”
叶青雪让春浅去准备几道菜上来,让他和庄信一起吃了,才和他谈正事。
叶青雪先把加大剂量试毒的事情给说了,云濯没有任何犹豫,当场就放了血给相思子,又从手臂上割下一片肉,同时还采了口液或者其他。
关于柳青河的事情,叶青雪则屏退众人之后,才和云濯道出。
云濯也是狠狠一惊。
他显然也没想到,柳青河还活着。
叶青雪道:“我记得殿下在宫中有个眼线,而且还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可否让他确定一下,柳青河是否真的没死,而且就生活在皇上身边?”
因为只是刹那的一瞥,太匪夷所思了,叶青雪到现在都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人,就是柳青河。
“好,明日一早我入宫给父皇请安时,就把这件事安排下去。”
说完之后,云濯注意到叶青雪眼角的淤青,伸手过去摩挲着:“昨晚没有睡好吗?你和九皇子的事情,我回府之后听说了,是他混账。”
他的骨指修长,掌心带着温热,叶青雪感觉他手掌贴着自己的脸时,心头都被熨帖了,很舒服的感觉。
“他是混账,但他对我敌意太突然,殿下如今在宫中有几个眼线,可以查查原因么?”
云濯眼底溢出浅笑:“现在又增加两个,明早我安排他们暗中去查。”
叶青雪听他这么说,明白刚才他那深深一眼,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