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凝练了两道,虽然不曾考验过肉体,但我的精神此刻也很疲惫了,只想着赶紧躺下,好好地休息一下,于是我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眼皮垂落的瞬间,我嗅到一丝甜腥——本该警觉,可连续闯过两座禁地的神魂已如绷到极致的弓弦。最后的意识里,似乎有藤蔓破土而出的窸窣声,但困意如潮水般漫过灵台。
起初的梦境温软如春茧。
我仿佛回到初入师门那日,山门石阶上的青苔还沾着晨露。师尊递来的拜师茶蒸腾着白雾,可当指尖触及杯盏时,茶汤突然泛起诡异的七彩涟漪——这不该出现在我的拜师礼上!
\"幻境?\"我猛然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却无血渗出。整座山门突然扭曲成藤蔓织就的牢笼,那些缠绕在梁柱上的青藤正分泌着琉璃色汁液,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前世剪影。
真正的危机在第三次呼吸时显露。
当我试图运转金行剑气斩断藤蔓,肺叶突然灌满粘稠的七色雾气。经脉里流淌的不再是灵气,而是粘着记忆碎片的毒瘴:某个前世里我是被献祭的巫祝,另一个轮回中成了战死沙场的斥候......无数悲欢如附骨之疽钻进识海。
\"第七次轮回了......\"我跪在满地血泊中,看自己这世的\"母亲\"心口插着匕首。她的血在月光下泛着青金色,这本该让我痛彻心扉的场景,却因某个细节显得荒诞——那柄凶器竟刻着白虎禁地的饕餮纹!
指尖抚过冰凉的刃口,我忽然笑出声。真正的母亲如今情况未知,穿越而来的母亲却是死于心疾,而这幻象漏算了最关键的事:金行法剑是在她死后三百年才炼成的。
当第七个幻象开始崩塌时,眼前浮现七枚发光记忆碎片。每片都裹着熟悉的气息:青梅竹马的体香、师尊剑穗的沉香味、甚至白虎剑气特有的铁腥......但最左侧那枚毫不起眼的灰暗碎片,表面沾着星点朱砂——那是我初悟五行时,在道袍袖口不慎沾染的辰砂。
咽下碎片的刹那,周身藤蔓发出尖叫。它们试图将我拖向地脉深处的建木根系,却被碎片里迸发的金行煞气灼伤。恍惚间听见青龙的叹息从九霄传来:\"三千年了,你是第一个识破轮回瘴本质的......\"
我蜷缩在剧痛中睁开眼,发现双手已生出树皮纹路。不远处,某个误服虚假记忆的修士正在化作建木,他的瞳孔里还凝着最后一抹幸福的笑意——在永世扎根前的刹那,他仍以为拥抱着挚爱转世。
指尖触到湿润的苔藓时,我才惊觉这片林海的诡异——那些附着在古树表皮上的青苔,竟随着呼吸频率明灭起伏。方才踏出半步,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突然簌簌作响,叶片翻转间露出密密麻麻的猩红蕨类,每一株蕨草都长着婴孩嘴唇般的孢子囊。
\"噬魂蕨……\"我急退三步,袖中金行剑气却凝滞如铅。那些孢子囊已开始鼓胀,分明是嗅到了记忆的味道。昨日在白虎禁地斩灭三千剑气的画面突然模糊起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口器在啃食识海。
咔嗒。
左脚踩断的枯枝突然蠕动起来。本该脆裂的朽木竟化作青鳞密布的螭龙尾骨,断口处喷涌的也不是木屑,而是粘稠的龙血。整片林地随着这声脆响开始挪移,原本五步外的冷杉瞬移到眼前,树干裂开的缝隙里探出半截青铜戟——正是三百年前某位陨落在此的修士遗物。
\"坎位生门在辰时三刻。\"我掐算着九宫方位,却发现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那些深扎地底的建木根须,此刻正将整座林海的八卦阵局每半盏茶变换一次。更可怕的是,每踏错一步,靴底就会沾上荧蓝的龙血苔,那些苔藓正顺着裤管往上爬,试图篡改肌肉记忆。
当第七次经过同一株寄生着剑修骸骨的老榕时,我索性并指划开掌心。精血滴落的刹那,蛰伏在经脉里的建木灵气突然苏醒——这是玄武禁地炼就的感应之法。血珠尚未触地,便被东南方某条不起眼的藤蔓卷走,那藤蔓表面浮凸的龙鳞纹路,在月光下闪了闪。
那些高逾百丈的巨木并非静立,而是随着地脉中螭龙残魂的呼吸缓缓起伏——虬结的根须半裸于地表,每一根都缠绕着青鳞龙筋,树皮下鼓动的汁液泛着龙血特有的金青色。叶片翻卷时露出的噬魂蕨,此刻才显露出真正獠牙:它们细密的根须竟扎进虚空,将吞噬的记忆转化为肉眼可见的银色丝线,织成笼罩整座禁地的因果网。
建木祭坛中央悬浮的【青帝泪】,是一滴凝固的翡翠色光晕。细看会发现光晕中沉浮着万千螭龙残影,最深处却嵌着枚布满裂痕的女子发簪——那正是叶灵儿当年自毁元神封印七罪老魔时,唯一未被业火焚尽的遗物。
当我的指尖距泪滴仅剩三寸时,泪中突然映出叶灵儿消散前的场景:她将毕生修为凝成青木种子,在七罪老魔心脏处生根发芽,自己的魂魄却因沾染魔气无法入轮回。发簪上的裂痕突然渗出血珠,与青帝泪融合成赤金纹路——原来所谓的年轮诅咒,正是要承受牺牲者未尽的因果。若贸然取走圣物,那些被螭龙血脉镇压的魔念便会借体复生。
\"既要司生机,岂能惧死意?\"我并指斩断一缕噬魂蕨根须,任其裹挟的破碎记忆涌入识海。金行剑骨突然萌发绿芽,白虎煞气与青龙生气在经脉中纠缠疯长。原本锋锐无匹的剑气,此刻竟在掌心开出一朵优昙婆罗花——此花生灭只在刹那,却让我窥见木行真谛:杀伐与滋养本是一体两面。
右手拍断虚空的刹那,掌心爆开翡翠般的光晕。青木灵气凝结成剑柄的瞬间,整片空间都在震颤,无数剑胚自虚空裂隙中破茧而出,每一柄都裹着新叶抽芽的生机。千万道碧芒悬停在半空,剑脊浮现出木纹年轮,剑尖垂落的灵露在坠落时化作青鸾虚影。
当剑阵开始旋转,空气里响起古木拔节的轰鸣。飞剑彼此勾连成鳞片状的阵列,碧色灵光在剑与剑的间隙里游走,聚合成蜿蜒百丈的青龙法相。
每片逆鳞都是倒悬的利刃,龙须由螺旋剑气绞成,龙睛处两柄三尺青锋交叠成十字瞳仁,吞吐的龙息里裹挟着摧城断岳的剑罡。
当五指收拢的刹那,漫天剑雨突然静止,如同被琥珀凝固的蜂群。青龙法相仰首长吟,千万剑刃应声崩解成翡翠粉尘,在呼啸的灵气漩涡中重新熔铸。
所有光流坍缩进三寸剑镡,原本虚幻的剑身竟凝出实木质感,虬结的剑柄生出梧桐木年轮,吞口处浮起半枯半荣的并蒂莲纹。
剑成之际,方圆十丈草木同时经历生死轮回:剑锋所指处秋叶纷飞,剑脊掠过之地春芽破土。三尺青锋表面流转着阴阳双色灵纹,阳纹炽烈如淬火精金,阴纹温润似晨间甘露。剑鸣声里既有金戈杀伐之音,又混着清泉润泽万物的潺响,剑气扫过的地方,碎石裂痕中竟开出星星点点的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