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谢清风只是看了周老板一眼,缓缓说道,“周老板不必如此拘谨,这文书本就是请诸位共商合作,并非枷锁。”
“周老板对自家生意的这份用心,本官倒是敬佩。这合作一事,全凭自愿,生意场上最忌强买强卖,诸位若是觉得不妥大可按老法子经营。”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
有人偷眼去看谢清风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是圣上御赐知府的监察之权,往日落在违抗政令者身上,就够抗令者喝一壶了。可此刻这位素来冷面的知府大人,竟真的任由不愿合作的商人全身而退?
周老板没想到谢清风竟如此好说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再次深深行礼道:“谢大人宽宏大量,小人铭记于心!”
说着谢清风示意赵七一将周老板面前的文书收走,“如何抉择诸位心里自有一杆秤,不过有句话要与诸位说在前头。”
“这文书一旦落笔便是君子之约,也是与临平府的盟约,今日已经签署文书的家主们,日后若是要反悔可就不能了。”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满堂家主们,“临平府愿与诸位共享商机,也自然容不得背信弃义之人。”
“若是有人想做那反复无常的小人,就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面了。”
谢清风的话音刚落,陈世昌便离席三步拱手道,“谢大人言重了!我等都是吃临平府饭食的体面人,岂会做那背信弃义的勾当?”
陈世昌说完后,其他也签了协议的家主们也赶忙附和道,“陈家主说得是!”
就是谢清风不说这番话警告,他们也不会反悔。如今签了文书,看似是被绑上了官府的船实则也是有了护身符。
除非他们失了智,否则肯定是要牢牢抱住谢清风这个粗大腿的。
不过也有几位家主被谢清风这句话给震慑住了,决定站在周生余身后跟他一样不签这个协议。
在座的三十七名家主,有将近二十八人签了这个文书,剩下的都选择放弃后离开了。
放弃的家主们离开聚香楼后三三两两地走在街上,不时回头望一眼聚香楼,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真是可笑,那些人居然还相信谢清风会放过他们。”周生余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可不是嘛,谢清风才血洗了临平府几个大世家,手段狠辣死了,这些人居然还敢签文书,真是自寻死路。”另一个瘦高的家主附和道,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他们以为签了文书就能高枕无忧了?简直是痴人说梦!谢清风那种官,怎么可能真的给他们护身符?”一位肥胖的家主冷笑道。
“我看啊,这些人就是被谢知府的权势迷了眼,根本看不清形势。”周生余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不是嘛!”这位瘦高的家主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细纹堆起,“那谢清风说白纸黑字写着分利?哼,刀枪棍棒才是实打实的道理。等着瞧吧,那些签了文书的迟早会明白自己不过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王掌柜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诸位可听说了吧,张家、曾家、陈家的所有东西全被充了官库。他们如今签了那文书,自家产业什么时候被吞,怕是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就是就是,咱们好歹是没签那‘卖身契’,若是他要来弄咱们,咱好歹还占着个理头,就是死也有个冤屈说法。那群蠢货真是自以为的聪明,自己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九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加快脚步离开,仿佛身后那座酒楼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
此时的聚香楼内飘出阵阵欢声笑语,雕花红木桌上酒壶与瓷盏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二十八位已签约的家主们围坐在一起,脸上洋溢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轻松神色。
陈世昌很会来事儿,举起斟满美酒朗声道:“今日能与咱们府里达成合作是我等的荣幸!来,我敬赵大人一杯,愿咱们临平府的生意如这杯中酒,越陈越香!”
众人纷纷起身,杯盏交错间,酒香四溢。
就在未签约的家主们走后不久,谢清风也走了。他是府内的最高权力掌控者,在这待着众人也放不开,他干脆留下赵七一与已签约的家主们交际,反正今日自己的白脸是震慑完了。
谢清风踏出聚香楼后抬手解开官袍最上方的盘扣,让凉意顺着脖颈灌入,方才屋内紧绷的气场骤然消散,与方才聚香楼里那个令人畏惧的知府判若两人。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的明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今日之事虽有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那些未签约的家主们他并不在意,他们的选择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谢清风在马车上回想着今日的种种细节,心中不由得感叹:“赵七一这人,倒是真有些本事,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些发现呢?”
李文远就总是一本正经,处理公文时字斟句酌,上次修订管理办法细则,李文远为了一个条款的表述硬是与他争论了整整三个时辰,活脱脱一副老学究模样。虽说做事稳妥可靠,但总让谢清风觉得少了几分变通,有些时候是真的老古板。
而赵七一与他相反,他对人情世故有着天生的敏锐。就拿今日所说,赵七一不仅把场面控制得井井有条还巧妙地安抚了那些家主的情绪,甚至让他们对自己多了几分信任。
像赵七一这样既懂得察言观色,又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局面的人,真是不多见啊!
谢清风今日还是挺高兴的,又发现了得力的下属,自己对临平府的商业计划也在逐步走上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