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高塔顶层的星图还在流转,赵轩掌心的巫符仍带着巫族血脉的温热。
白泽的狐尾扫过他手背时,他突然感觉到脚下星图的纹路剧烈震颤——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流转,而是像被无形巨手攥住了命脉,每一道银线都在发出濒死的哀鸣。
“屏障松动了。”风无痕的铃铛突然坠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嗡鸣。
这位总爱轻笑的流浪修士此刻瞳孔收缩如针,盯着塔顶中央那团原本如萤火的命运微光,“有人在拆这方世界的命门。”
赵轩的神识瞬间铺开。
他能清晰感知到,命运高塔下方的层层壁垒正在剥落,像是老树皮被人一寸寸揭下,露出下面暗红的、渗着粘稠气息的“血肉”。
那是洪荒世界最本源的命运之力,此刻却像被抽干了灵性,只剩下空洞的嘶吼。
“走。”他握住白泽手腕,另一只手拽住风无痕后领。
三人刚跃出塔顶,身后便传来轰然爆响——整座命运高塔的穹顶被撕开一道裂隙,露出外面灰蒙蒙的虚空。
那里漂浮着无数碎片,有的刻着祖巫图腾,有的缠着妖帝龙须,更多的是看不出年月的石片,每一片都在渗出幽蓝的光。
白泽的狐耳突然竖起,她松开赵轩的手,指尖凝聚出一团青雾。
雾气飘向裂隙,却在中途被什么东西咬住,“嗤啦”一声碎成齑粉。
“是先天精气。”她后退半步,狐尾在身后炸成九团雪影,“有人用最纯粹的先天之气筑了墙,我们得破墙才能到命核跟前。”
赵轩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玄真子说“命核非门,乃钥”,想起外域尖牙啃噬壁垒的触感,此刻所有线索在血脉里沸腾。
他抽出腰间的玄铁剑,剑身嗡鸣着泛起金红光泽——那是他在仙侠世界用九曜星砂淬练的杀招,本打算用来斩破命运枷锁,不想第一剑竟要劈向洪荒的“门”。
“且慢。”
声音像是从云层里渗下来的,带着先天精气特有的清冽。
赵轩的剑停在半空,他看见裂隙深处浮出一道身影:穿月白道袍,头顶有三朵金色莲花缓缓旋转,面容憨厚却带着说不出的沧桑。
那是红云,他在洪荒结识的先天生灵,此刻却像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幻影,每动一步都有细碎的星光飘落。
“赵轩,止步于此。”红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以为推开的是命运之门?不,你会唤醒不该存在的东西。”
赵轩的剑尖垂了半寸。
他能感觉到红云身上的气息——那不是活物的生气,而是被命运之力反复淬炼后的残魂,“你是守门者?还是囚徒?”
“我是囚徒,也是最后一个守门人。”红云抬手,指尖点在自己心口。
那里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锁链,“命运之核不是掌控命运的源头,是封印‘命运之外’的节点。当年天道为了挡住外域侵蚀,用三十六位先天大神的神魂做锁,将旧神残念封在核里。你若强行突破……”他突然剧烈咳嗽,碎星从口中喷溅而出,“锁断,念生,外域之眼就真的开了。”
赵轩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前一刻神识里那些扒着世界壁垒的尖牙,想起玄真子说的“真正的敌人”,此刻所有线索在脑海里炸成烟花。
“可外域之敌已经在窥视!”他向前半步,玄铁剑重新扬起,“我们内耗越久,他们越容易乘虚而入!”
“你以为你在挑战命运?”红云突然拔高声音,周身的星光化作锁链,将赵轩的剑死死缠住,“你是在给它们递钥匙!旧神残念虽恶,至少被封在核里;外域那些东西……”他的目光突然涣散,像是透过赵轩看见极远的地方,“它们没有形体,没有善恶,只有对规则的吞噬欲。洪荒的秩序,对它们来说是最甜美的血。”
“红云说得没错……但也不全对。”
虚弱的声音从裂隙最深处传来。
赵轩转头,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虚空里渗出来,他的身体半透明,能看见背后漂浮的碎片,“老夫太虚,上古残魂。当年第一次命运之战,便是为了封印这些东西。”
红云的锁链突然松开。
他盯着老者,眼底泛起泪光:“您还活着?当年您说要去……”
“去填那道裂隙。”太虚老人抬手,掌心浮起一枚破碎的玉片,“填了三万年,只填了个角。”他转向赵轩,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如星,“小友,你可知命运之核为何是钥匙?因为它既能锁,也能开。锁的是旧神,开的是彼岸——”
玉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
赵轩下意识抬手遮眼,再睁眼时,眼前浮现出诡异的画面: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生物”,它们没有固定形状,却长着无数触须,每根触须都缠着破碎的规则碎片。
有的在啃食一片“时间”,有的在撕扯一团“因果”,更远的地方,一团庞大的黑影正对着某个方向蠕动——那方向,分明是洪荒所在的位置。
“它们渴望洪荒。”太虚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因为你要打开门。”
赵轩感觉喉咙发紧。
他想起白泽说过的“外域之敌”,想起巫九扯下的巫符,此刻突然明白:他们之前对抗的,不过是外域的先头兵;真正的敌人,是这些连形态都没有的“规则吞噬者”。
“既然如此,为何要封印?”他的声音发哑,“难道永远困在这方世界?”
太虚老人的玉片“咔”地裂开一道缝。
画面消失了,他的身体也淡了几分,“因为那彼岸……不是你能想象的存在。当年天道用大神神魂做锁,是想给后世留条路。可这条路太窄,窄到只能容一个人走——”他突然剧烈颤抖,“小友,听老夫一句劝……”
“够了。”赵轩打断他。
他摸出怀中的玉简,命运之种的灼热透过布料烫着心口,“我来洪荒,不是为了困在门里。”他看向红云,后者正用锁链缠住自己的手腕,像是怕自己失控,“你说锁断念生,可如果连锁都不敢碰,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红云的锁链“啪”地断裂。
他望着赵轩,突然笑了:“当年盘古开天,也是这样的眼神。”他抬手,指尖点在赵轩眉心,一道清凉的光渗入识海,“这是三十六位大神的传承,若你真要开门……至少别让他们的血白流。”
赵轩只觉识海一震,无数晦涩的法诀涌入脑海。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腰间的玉牌突然发烫——是玄真子的传音。
“赵小友!”老者的声音带着狂喜,“我在东海深处发现座祭坛,刻着和命运之核一样的纹路!更奇的是,祭坛下方有处海眼,能连通归墟!”
赵轩的眼神陡然一亮。
他转头看向白泽,后者正将碎发别到耳后,狐尾尖还沾着记忆残片的星屑;又看向风无痕,后者正对着镜墙残片轻笑,铃铛在指尖转得飞快。
“白泽。”他扯了扯狐妖的衣袖,“去取你说的那瓶青丘续魂丹,可能要走远路。”
“风兄。”他抛给流浪修士一锭金箔,“下次遇到裂隙,提前半刻钟提醒——这次的金箔,算我赔你铃铛的。”
风无痕接住金箔,铃铛突然叮铃作响,像是在笑。
白泽的狐尾卷住他手腕,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我早备好了。”
红云望着他们转身的背影,轻轻叹息。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星屑,那是太虚老人残留的气息。
“希望你不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他喃喃自语,转身走向裂隙深处,那里的星光更浓,锁链声叮叮当当,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挽歌。
赵轩一行人走得很快。
他们穿过命运高塔的废墟,穿过漂浮的碎片海,耳边隐约传来外域尖牙啃噬壁垒的声响。
赵轩摸了摸掌心的巫符,又摸了摸怀中的玉简,命运之种的灼热从未如此清晰,仿佛在说——
去东海,找那座祭坛。
而在他们身后,命运之核的微光突然大盛。
那些曾在赵轩神识里啃噬壁垒的尖牙,此刻离世界更近了些。
裂隙深处,太虚老人残留的玉片突然发出幽蓝的光,照见上面未说完的半句话:
“……彼岸之外,还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