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华灯初上,燕行川回了内院陪崔姒用晚膳。
“今日的菜色不错,有人在屋中种了一些青菜,管事买了一些回来,你昨日还说想吃。”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也关心她和孩子如何,就是一字都不提今日的事情。
崔姒这个晚膳吃得有些忐忑,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燕行川也不勉强她,只是让胭脂吩咐厨房晚些再准备一些吃的放在灶上温着,她想吃的时候再送过来。
他从来也不说什么‘为了孩子该多吃些’这类话,吃得少了,那就少吃些,饿了再吃。
再晚些,洗了澡躺在床榻上,崔姒也睡不着,想翻来覆去滚一滚,但肚子太大了,她翻个身都难,更别说滚一滚了。
默了,只能安静地靠在床头上,拿着边上一个软枕打一打,发泄心中的烦闷烦躁。
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软枕丢到床榻最里边,然后面朝里背朝外躺下来。
床榻上的里面做了一个软枕垫着,她侧躺着睡的时候,刚好能托着她的肚子,让她睡得没那么辛苦。
燕行川在床榻边上坐下,见她背对着自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在生闷气,他笑了一下,然后脱了鞋子上了床,贴近她身边,靠着床头坐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姒,怎么了?”
崔姒当是没听见,根本不应他。
燕行川又笑出声来。
他这么一笑,崔姒顿时有些恼了,伸手拍开他的手:“别碰我,你很烦。”
“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燕行川脸上的笑意不变,语气温柔,“今日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揉揉?”
身体不舒服,她情绪也多变,时常突然就有了脾气,有时候吃着饭就不想吃了,有时候躺着躺着坐起来,气得要给他一拳,再或是,使劲儿地使唤他。
燕行川对她自然也十分纵容,甚至还十分喜欢。
是的,他就是喜欢她有脾气的样子,有时候需要他哄一哄,或是需要他做点什么,让他觉得他的存在,至少是被她需要的。
最怕的就是她冷静地衡权利弊,将他视为可有可无,让人心里发凉。
不过,他也没怪她就是了,她上一世有夫君和没夫君也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孩子过来的,她习惯了什么事自己做,而他的存在,也正如她人生之中衡权利弊有无。
没有感情,只有利弊。
他有时候还希望,她能捅他几刀,然后原谅他了。
“不要。”崔姒再次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仰躺着,她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适,“你还有时间笑嘻嘻,也不怕我三兄再打你一顿。”
“我怕什么?”燕行川微微挑眉,然后躺了下来,伸手揽着她,“他要打就打,我都认了,反正他又不敢打死我,只要不是赶我走就行了。”
“阿姒。”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现在有了兄长在身边,不会赶我走吧?”
崔姒咬唇:“就是赶你又如何。”
“那不成,我们先前约定过了,我若不离你便不弃,咱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要是毁约,就别怪我玩赖的。”
约定已成,他连无名无份都答应了,怎么可能准许她撕了这约定呢。
总之,她这辈子休想将他丢下。
“再说了,他虽然是你至亲,但只是你兄长,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就像是现在,你烦的时候,他也没办法时时哄着你。”
“阿姒,你得承认,我才是你最近亲的人。”
崔姒将挣扎了一下,将手收回来:“你不觉得烦。”
与她在一起,许多很多耐心,也很辛苦,崔姒有时候看见他也觉得碍眼,心里就开始翻旧账,然后就想为难他。
很多时候,她甚至想他早点腻了烦了,然后赶紧滚。
“为什么觉得烦?”燕行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烦的,“你和孩子都在身边,我就觉得人生足以,至于其它的事情,不过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你要是不高兴,打我几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说得太腻歪煽情,崔姒不想听了,她转个身背对着他:“我要睡觉了,你别说话了。”
燕行川笑了笑:“好好,我不说了,你好好睡一会儿,你三兄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不想成亲,你三兄也好,崔家人也好,谁也不能逼你。”
借用崔家人逼她答应成亲,大概是他眼下很好的一个机会了,等成了亲,他对她好些,或许也能过下去。
但他一想到她不愿意,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
很疼。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用这样的手段,既然她有她觉得安心的路走,他就听她的好了,顺着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她就算是任性也好,无理取闹也罢,都随她吧。
“要是饿了喊我,我让人送吃的过来,有什么想吃的吗?青菜?”
入冬之后,土地就不好种植了,春夏田野间随处可种的菜早没了踪迹,就算是放在冰窖里藏着的,她也觉得焉巴巴的,吃得不大舒心。
也只有那些氏族家里有暖房,可以种植一些。
崔姒想了想:“想吃豆芽。”
“嗯,好,豆芽厨房应该有的,你先睡一会儿,等你睡了我就让人做,子时之前喊你起来吃。”
他立刻就答应下来,甚至连厨房里有什么,能给她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崔姒垂了垂眼帘,有心想说他不必如此,但他要是什么都不管,她估计又要生气,最后想了想,干脆就闭上眼睛不管了。
既然他心甘情愿,她就适当地装糊涂吧。
天气冷,她这肚子也大,一天要睡的时间不多,中午虽然睡得时间也不短,但不妨碍她现在要睡,打了一会儿软枕,又让人哄了一下,她的心情也好些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燕行川等着她睡得安稳了,才起床让铃铛去安排厨房子时之前再做一顿饭送过来。
等到了第二天,又到了三天一次看诊的日子,午时,江辞年离开了杏林医馆,便到了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