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屋内却灯火通明。
慕容景程负手而立,面容异常冷峻。
另外三人,除了那个被慕容景程的飞镖封了喉的,还有两个也被五花大绑,但他们却没有洛葛那般淡定,两人纷纷“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
恐惧和绝望让他们抖着身子却又说不出话,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慕容景程中衣外披了件玄色的织锦斗篷,他缓缓从二人身前走过,斗篷托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划在二人心头,让他们后背一层层起着冷汗。
慕容景程忽地躬了身子,盯着二人的脸,细细看了半晌,才缓缓直起身子,“谁派你们来的?”
二人惊恐抬头,又拼命摇头。
慕容景程冷笑一声,“不说,在我这里,可十分不明智。”
他的声音透着轻蔑与寒凉,仿佛冷血得没有丝毫感情,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立刻就有一人先开了口:“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听洛葛的。”
“对对对,我们都听洛葛的。”另一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忙不迭地跟着附和。
洛葛垂着眼帘,站在一旁,他神色平静,脊背挺得笔直仿佛眼前的事与他无关一般。
余光瞥向二人。
都赖到他头上来了?也好,别乱说话,坏了三皇子的大事。
“哦?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留着更没用了?”
慕容景程转头看向一边的侍卫,声音依旧平静,“你们说对不对?”
没等侍卫回话,洛葛先恨恨开口,“知道不知道都是个死,你就给个痛快吧!”口气中尽是决绝,
他了解慕容景程的手段,接下来,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被他忽悠着,为了保命把他们知道的都告诉慕容景程。
慕容景程扭头,目光如刀般射向洛葛。
立刻就有侍卫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洛葛的胸口。
即便洛葛也习武多年,底子深厚,可还是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击得一个趔趄。
他猛然吐出口血,然后躬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慕容景程蹙着眉,摇头看他,“话可真多,少说两句,说不定不会死。”
不会死,三个字,对洛葛没有任何触动,却疯狂地刺激着另外的两人。
他们不是死士,替三皇子办事,是为了谋取个更好的前程,怎能刚开了个头,就得送命?!
不是“就得”送命,是已经有人送了命!
边上躺着的那个,这会儿只怕已经死透了。
“我说!”白天在锦绣阁里穿锦袍的先开了口。
“闭,闭,闭嘴!”洛葛费力地嘶吼出声,嗓子里还夹杂着血液吞吐的咕噜声。
慕容景程似是无奈,他垮下肩膀,一脸疲惫地看着洛葛,“你拉着人家来跟你冒险,现在又拉着人家跟你一起陪葬,真真好狠的心。”
“你放屁!”洛葛怒目圆睁,破口大骂。
慕容景程像玩傻子一样地耍了他五年,这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引以为傲的足智多谋、深藏若虚,都被慕容景程衬托成了个笑话。
他怎能不恨!
话音未落,脸上立刻又被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他的头被猛地打向一边。
他扭头瞪着打他的侍卫,冲那个侍卫狠狠啐了一口,“狗奴才!
侍卫被他激怒,刚想再动手,慕容景程却悠悠开口,“把他带出去吧,实在太吵了,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教育的,做错了事,还不认错!”
他说得悠闲又调侃,洛葛的周身神经却都猛然收紧,连瞳孔都疯狂地颤抖起来。
他跟慕容景程说自己是孤儿,这么多年来,慕容景程从没跟他提起或者问起过他的爹娘。
见洛葛如此,慕容景程玩味一笑,“爹娘健在,偏说自己是孤儿,简直大不孝,真该死!”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教育人的口气。
“你要做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洛葛近乎咆哮出声。
慕容景程勾起唇角,邪魅一笑,”你猜?“
洛葛终于崩溃了,他奋力地大吼一声,便拼命般向慕容景程冲来,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他已经太虚弱了,慕容景程只轻巧闪身,就避开了他。
看着气急败坏到表情扭曲的洛葛,慕容景程一脸嫌弃,“快点带他下去,太吓人了。”
侍卫冲上去,三两下就把疯狂扭动着身子的洛葛推出了屋子。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跪着的两人,身子却越发抖得控制不住,膝盖在青石板上已经硌得生疼,却不敢有丝毫挪动。
“说吧,给自己争取下,别动不动就想死,死就那么好吗?”
慕容景程转身坐在圈椅里,扭身取了桌上的茶,轻啜一口。
地上两人,眼巴巴看着他,喉头也跟着滚动。
“老三派你们来,是要杀了我吗?”慕容景程懒得跟他们绕弯子。
二人一听,已经面如死灰。
这二皇子,只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憋着不说,只会更加激怒他,让他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
于是一人先道:“我说,我说,三皇子让我们来京城找洛葛,听他差遣。”
“所以,洛葛要你们杀了我,你们就敢动手?!”
慕容景程狠狠一眯眼,上去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话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
“啊!”那人无话可说,滚在地上,愕然不知所措。
慕容景程冷哼,“真是不知道你们跟老三,到底谁更蠢。”
“我再问你们,四皇子可是出事了?”
另一人赶忙点头,“是,是,四皇子摔了马,摔断了腿,太医说,即便好了,也是个瘸,瘸子。”
他的声音抖得有点说不下去。
慕容景程心头一凉,皇家,真是没有一丝人情味,那个位置,让他的这些手足兄弟比草原上的饿狼都狠毒。
“我不用猜,也知道是老三动的手脚,老四跟他娘都是蠢的,只怕我要是不帮帮他,他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遭了人算计。”
慕容景程低了头,掩住面上的黯然,抬手点点已经空了的茶盏,立刻有人上来续茶。
当年,他又何尝不是?
因为慕容景瑜和夏古娜的死,他对整个皇家都无比仇恨,包括老汗王。
可老汗王当年也正在失去理智的暴怒下,对上这样的君王,再加上,还有人故意做局、兴风作浪,他动不动就被捆起来挨一顿鞭子。
以至于,他的后背布满了交错、骇人的疤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敌军俘虏过。
他每一天都在幻想自己可以是个燎原的火焰,将这无情的帝王家烧得片瓦不留。
直到老汗王酒醉,他才猛然意识到,横冲直撞只会让自己伤痕累累,仇者快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
也该改变策略了。
他开始跟他们玩手段,玩阴谋,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如此擅长,简直不要太如鱼得水。
最一开始,他们把兄长足智多谋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更适合用阴险狡诈来形容。
如今老三一定很得意吧?
他可不想他高兴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