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站冲突
太阳渐渐西斜,山谷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古之月看了看手表,比原计划晚了整整六个小时。
他们的五辆卡车终于缓缓驶过这段拥堵的路段,朝着兵站的方向前进。
马锁匠松了口气:
“可算过来了,再堵下去,我腿都要断了。”
古之月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
“这还不算完,到了兵站,得让他们向上级反映,不然下次还得堵。”
天黑透的时候,车队终于抵达了兵站。
兵站建在一个山坳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卡车、马车、担架队来来往往,却依旧显得杂乱无章。
古之月跳下车,顾不上休息,径直朝着兵站办公室走去。
马锁匠跟着他:
“班长,咱先卸弹药吧,累了一天了。”
古之月摆摆手:
“卸弹药不急,先解决交通的事,不然后续的物资还得堵在路上。”
办公室里,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正在翻看文件,他是兵站的负责人李干事。
古之月推开门走进去,敬了个礼:
“李干事,我是汽车 2 团 团部炊事班班长古之月,我们奉命运送弹药到 15 军,在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堵了六个多小时,还遭了敌机轰炸,损失不小。”
李干事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
“知道了,交通事故是意外,路上不太平,这种事难免。
你们先把弹药卸了,辛苦了。”
古之月急了:
“李干事,这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那条公路太窄,没有统一指挥,上行下行的车辆混在一起,很容易出事。
而且敌机经常轰炸,没有有效的防空协调,损失太大了!”
“那你想怎么样?”
李干事放下笔,
“兵站就这么点人手,我管得了卸物资、管得了伤员救治,还能管得了几十公里外的公路交通?”
古之月往前凑了一步:
“我想让你立刻向 15 军指挥部汇报,请求上级派人来统一指挥后勤运输!
实行交通管制,上行下行分时段或者分路线,汽车尽量靠近一线阵地,缩短人力运输距离,这样才能提高效率,减少损失!”
李干事皱起眉头:
“古班长,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交通管制是指挥部的事,我没有权限汇报这种事。
再说了,上级肯定已经知道路上的情况了,自然会解决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古之月急得直跺脚:
“瞎操心?我们在路上堵了六个小时,多少伤员因为拥堵耽误了救治?
多少物资运不上去?
上甘岭的弟兄们在坑道里啃树皮、喝尿,等着我们的弹药,我们能在这儿等上级‘自然解决’吗?”
“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
李干事脸色沉了下来,
“注意你的态度!
兵站有兵站的规矩,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赶紧去卸弹药,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古之月见他油盐不进,也顾不上太多,转身就去抓办公桌上的电话。
“你干什么?”
李干事急忙站起来阻拦。
“我自己向指挥部汇报!”
古之月一把推开他,拿起电话,接通了总机:
“给我接 15 军指挥部,紧急军情!”
李干事急了,冲过去想夺电话:
“古之月,你这是犯错误!
你一个班长,越级汇报,是要受处分的!”
古之月死死攥着电话,对着听筒大喊:
“指挥部吗?
我是汽车 2 团 炊事班班长古之月!
我们在前往上甘岭的公路上遭遇严重拥堵,交通事故频发,敌机轰炸造成重大损失!
现在后勤运输混乱不堪,急需统一指挥!
我建议立刻实行交通管制,分段包干运输,让汽车尽量靠近一线,缩短人力运输距离!”
“你简直胡闹!”
李干事气得脸色发白,一把抢过电话,对着听筒连连道歉:
“对不起,首长,是我管教不严,这个古之月……”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你是谁?
让古之月接电话!”
李干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电话递给了古之月。
古之月接过电话,挺直了腰板:
“首长,我是古之月。”
“刚才的建议很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赞许,
“前线后勤运输确实存在严重问题,你反映的情况很及时。
现在命令你,临时任命为交通管制员,统一协调兵站及周边运输线路的所有后勤力量!
新的兵站负责人马上赶到,你配合他开展工作。”
古之月愣了一下,随即敬了个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李干事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首…… 首长刚才说什么?”
古之月看着他:
“首长让我临时负责交通管制,还说新的负责人马上到。”
李干事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我…… 我这是犯了大错啊……”
古之月没理会他,转身走出办公室。
外面的兵站依旧忙碌,却依旧混乱。
马锁匠已经带着其他司机开始卸弹药,看到古之月出来,急忙迎上去:
“班长,咋样了?”
古之月抹了把脸,眼神坚定:
“上级让我临时负责交通管制,先把这里的秩序理顺了,再送弹药上一线。”
就在这时,几辆吉普车开进了兵站,车灯划破夜空。
车门打开,副师长带着上甘岭所在团的团长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军官。
副师长一眼就看到了古之月,快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古之月同志,你做得很好!
你的建议很及时,也很有针对性。
这位是新的兵站负责人张科长,以后后勤运输统一由他指挥,你配合他做好交通管制工作。”
张科长伸出手,握住古之月的手:
“古班长,多亏了你及时反映情况,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前线运输乱到这个地步。
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古之月敬了个礼:
“放心吧,首长!
保证完成任务!”
团长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们班的五辆车,接下来就负责兵站到一线坑道的抢运任务,既要送物资上去,也要把伤员撤下来,这可是最危险的一段路,有没有信心?”
古之月看了看身边的马锁匠和其他司机,他们虽然脸上带着疲惫,眼神里却充满了斗志。
他咧嘴一笑,苏北话依旧带着那股子笃定:
“首长放心,只要车轮还能转,我们就能把物资送上去,把伤员撤下来!”
夜色中,兵站的灯火依旧明亮,但此刻,一种新的秩序正在悄然建立。
古之月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那条通往上甘岭坑道的运输线,注定是一条血染的道路,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