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过而已,你看你,哭丧个脸。进不了军团,还能做其他的,你这么厉害,我不信毕业之后你没有其他出路。”
林诚和柳风钰肩并肩坐在学校的操场边,林诚已经通过选拔,明天就要出发探索军团报到,而柳风钰落选了。
柳风钰难受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参与了这次选拔,做了全面身体检查,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先天病。”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让我摊上了。”
林诚大喇喇的搂了搂他的肩膀,当做安慰,“放宽心,校医都说了,只要不是长时间闭气缺氧,你和正常虫没有区别,只是不适合进军团。”
“前线很多作战任务都要在太空进行的,这次查出来是好事,否则上了前线就要丢命了。”
柳风钰心里仍旧是不甘心的,他感受肩膀处林诚温热的手心,抬起手想去蹭一下他的手背,却在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他丧气的垂下眉眼,“可是我想和你一起进军团。”
林诚飒爽的笑起来,“傻的吧你,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条件这么好,就应该像家里的兄弟一样,找找关系,留在主星。”
“守备军团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上什么前线...”
“那你呢?”柳风钰脱口而出,“你不去行吗?”
林诚无奈的笑笑,“不行啊,我弟弟自己在前线,我不放心。”
柳风钰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决定,笑得牵强又无奈,他看着林诚的脸,在月光下,他的眉目隐在了阴影里。
柳风钰觉得他在看自己,又觉得他没在看。
有躁动的因子在胸腔里鼓动,他脱口而出问道:“我如果想你了怎么办?”
轰隆...
林诚迅速回头,操场远处冒起了一阵黑烟,有焦糊的味道被晚风裹着传到了他们这边。
林诚把视线收回,“又是哪个预备役没轻没重的把模拟训练机搞炸了?全校就那么几台!”
他紧接着回头,“风钰,你刚才说什么了?”
柳风钰假装抬头望天,“没说什么,不重要。”
林诚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难得的和他讲到了自己的过去。
“风钰,你知道的,以前我过得不好。”
“小时候我总是很饿,晚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饿的浑身没力气,肚子里又烧得慌,就只能爬起来喝水填填肚子,然后睁着眼看星星。”
“天上有各种各样的星星,连成片,我想象哪里像是一块肉,哪几个星星像块面包。”
他手上指着天空,划过几个星星,勾画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柳风钰觉得确实很像。
“我弟弟啊,他什么都不懂,除了吃就是睡,我觉得很痛苦,我觉得全世界都不放过我。”
“有一天我偷了一块肉饼,然后挨了有记忆以来最重的一顿打。”
“身上太疼了,我那天回到保育院门口,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我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林诚说得平淡,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柳风钰还是从只言片语里触及了他曾经的苦难。
“我哪有那么高尚,明明雄父抛弃我们两个的时候那么轻松,像清理掉家里两块多余的抹布一样。”
“我雌父站在房门口,一句话都不敢说,直到我抱着弟弟走出家门,他也没吭一声。”
“他们能轻易的抛弃我们,我为什么不能抛弃我的弟弟?我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我揣着肉饼就站在门外,我听到了我弟弟在哭。”
“我想,如果他不哭了,我就走。”
“他可能是哭累了,就在门口睡着了。”
“隔着保育院的那扇大门,我想,如果有员工管他,我就走。”
“可没过多久就有工作虫跑过来叫醒他,让他回屋睡。”
林诚自嘲的笑笑,把脸埋在手心里,“我腿都抬起来了,可是我弟弟他不肯走,在门口又开始哭,一直在找哥哥。”
“我从白天等到天黑,他也不肯离开,所以我推开了大门,把弟弟重新抱在怀里,他眼睛很肿,可是看到我就讨好的笑,我想我再也不会抛弃他了。”
“风钰,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做的事查出来,判死刑都不过分,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敢做。”
“可我弟弟不一样,他干干净净的,本事大得很,还进了军团。”
“我林诚养了个厉害弟弟出来,以后他肯定能当上大官呢!”
“到时候,我就有好日子过了。”
林诚没等柳风钰回应他,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回宿舍,明天去军团报到,要起个大早。
柳风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他。
林诚一定会去军团,柳风钰清楚自己不能再阻拦他。
林诚回头,弯腰向柳风钰伸出手,柳风钰被他使力拉了起来,听他说道:“想我的话,就看看星星吧。”
那天林诚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退役了,假如你还没有雄主,我们就搭伙过日子。”
柳风钰的回忆停在了林诚最后的叹息里。
他站在窗口,久久没有动弹,一直站到双腿发僵,眼眶发涩,星星也隐到了乌云的后面。
那张薄薄的遗书还放在桌面上。
自从林诚离去之后,他的世界好像一直都是混沌的,灵魂好像早就被带走了,就剩下一具空壳,一直就这么机械的活着。
遵循着林诚的愿望,几年如一日的守着他弟弟。
黎信早年间精神状态很差,兰一诺也不省心,种种暗流涌动,阴谋论,权势争夺...对黎信和兰斯洛特的攻击围剿从未少过。
直到林岁安出生后,一切才好了不少。
林诚的离去是柳风钰心底里永远的痛,每个他们曾经的回忆都在不断的提醒他,林诚已经不在了。
伤疤从来都没有痊愈过,它被一次又一次的剖开,怎么都没法愈合。
柳风钰永远困在了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回忆反而是越发的清晰,无时无刻不在磋磨着他。
永远不会停止,除非走到生命的尽头。
星星看够了。
柳风钰把窗帘拉上,屋里只有昏黄的灯,他爬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
其实那身军校服对他来说已经有点小了,裤腿短了一截,可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年轻了。
他把自己整理的体面,头发也梳得整齐,然后他将光脑从浴室捡回来,又顺带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段结实的绳子。
光脑是昨天醉酒时候不知道怎么甩在了浴室的,他忽略掉上面一堆的未读消息,设置了一段定时发送的留言。
他想了想,收件方填上了兰斯洛特。
他不想给黎信添麻烦。
最后的最后,他把林诚的骨灰盒摆在了遗书旁边,然后拎着绳子爬上了窗台。
窗户关的很紧,密不透风,厚重的窗帘剧烈晃荡了几下,最后归于平静。
心脏应该是没再跳了,因为柳风钰隐约听见了林诚在嚎啕大哭。
柳风钰回头看自己吊在窗台上晃荡的身体,满足的笑了。
“阿诚,现在来找你,是不是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