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咬牙隐忍着的痛觉,不仅仅是心里的某种东西碎了,还有灵魂的触觉亦同时崩溃。
瞪大的眼睛,黑得流露出了幽深的蓝色。
但我知道,他的脑海里除了放纵与疯狂,和深浸苦海、受辱般的惨痛,早已是一片漫无目的的空茫……
而我的灵魂和肉体,则淹没在波涛一般的快感里,无法自主,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只肯这样随波逐流……
他的呼吸带着热度,在我的耳畔依然热烈急促地喘息。
“然然,没有一个男人,会象我这样要你……”
他在我耳畔低声耳语,不看他令我回味的表情,我几乎错认他又回复了久违的温柔。
*
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哪怕他的呼吸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平静。
“你睡了?”
我附在他耳边轻声问,语气里饱含疑惑和探询。
如果这样曲意逢迎就代表了我的合作和顺从,那下一步,他是否可答应:放了我?
他不回答,眼皮只轻抬一下,瞟我一眼,随后轻轻闭上。
似乎疲惫交加的神色。觉察到身下我因他沉重身躯压力的不适,善心大发地翻了个身。
*
这是被寂静包裹的世界,在沉默的他身边,时间都是停止的。
但只有我知道,该来的会来,该去的还去。
一场酣畅淋漓的爱,并不能遮掩我们灵魂中执拗的不肯契合……
见他似是昏睡,轻轻地从他身边坐起,想去一旁的衣柜取衣服;双脚刚着地,他从我背后忽然翻身坐起,用力攥住我胳膊,将我一把揽回。
赤裸的后背撞上他坚硬的胸腹,竟然隐隐生疼。
“去哪儿?!”
他貌似柔和的语气里,声音却有着浓重的严厉。
“我,……”
对上他犀利又凶悍的目光,心底里渐生怯意,“我想走……”
“去哪里?!”
他粗暴的语气里,含了几许霸道,预示着下一步就将宣布早已做好的决定,“去找陈琳?”
他轻声嗤笑,暗含冷讽,“我的女人,去寄人篱下丢脸?不许去!”
“你管我?!”
我心绪激愤,一跃而起。刚才那么贴心的‘服务’,都没能换来我的人身自由,这个惨绝人寰的牺牲,真是白白浪费了……
“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注意你对巨丰事业的态度;”
他语气重回冰寒,“不要继续挑战我的耐性!志林会出这事,一定还有旁人所为。你在金盛那段故事,难免不被牵扯出来。”
他的坚决态度,根本没有商量余地,“这段日子,你只能住阳明山。没我同意,不许离开!”
我怒目圆睁,他这样限制我?
贡院关不住,就把我关在这、单枪匹马插翅难逃的阳明山!?
他瞥一眼我面上恼怒,亦不悦地皱起眉,“怎么,还有意见?”
“你真是……卑鄙得世间少有!”
他眯起眼,阴阳怪气,“对非常女人,一定要有非常手段。”
“嫁你不如不嫁,简直是坐牢!你别让我真的恨你!”
我咬牙切齿。
“白天龙的事,你已经恨我入骨了。”
他坐直身子,重又将我笼在怀里,在细嫩的皮肤处,心存不舍地轻柔抚摩;甚至如有做戏嫌疑地、亲吻我气得几乎战栗的脖颈;语气暗含邪气与冷意。
“既然恶人早做了,索性做到底。”
“疯子!”我狠狠地道。
*
“疯子有一个要求,如你做到,就放你自由。”
他若无其事地让我枕上他的胸口。
绝望间重燃一线希望,略带惊疑转身看他,“你当真?什么要求?”
“给我生个孩子?”
他轻描淡写地说,躲闪的眼眸,却窃窃中凝视我眼中那丝欣喜。
我愣住。
一直在医院调理,双水制药工程亦涉足此方面研究。我虽未过问,但生物制药领域,我听闻和美方有相关合作,这个研究不用问,也知道为了什么。
但情已至此、我与他或许天各一方,这个‘孩子’,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又想起带着昆拉逃亡的Salron,难道真如他所说,又追随了一个黑帮头领,那这样苦难的轮回对我们身处其间的女人来说,又有什么平安幸福可言?
愣神之后轻启唇,带着凌迟般的残忍,淡淡开口,“生个孩子?继承你的自负和冷血?还是继承你难以见光的事业?”
见他眉眼因惊惧陡然抽动,心中如有大恸,却依旧大言无畏,坦而言之。
“你的爱,根本是个牢笼。幸亏我不能生。若能,我也不愿我生的孩子,在你无法自拔、深深沉溺的黑暗羽翼下,不得善终。”
“好极了,”他隐了眼眸中淡淡杀机,轻描淡写地扬眉,“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
言毕,他面无表情地去衣柜取衣,身姿利落地穿上身,沉默地扣着一粒粒纽扣,节奏缓慢、若有所思,如同一心二用。
几乎在这几秒间,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不一会儿,衣着停当的瞬间,又给我做出了新的安排。
“众所周知,周朝能有八百年天下,是因为两个女人:太姜,太壬。她们分别成就了两个伟大的男人:周文王,周武王。所以,后世尊称女人为太太,”
他沉毅严肃的面容,却配上几许令人啼笑皆非的诙谐语气,嘴角牵出几分幽默意味。
“而我的太太呢,当然也要当仁不让,成就一个伟大的男人。”
对他天壤之别的转变,简直无法招架。
裹紧了床上锦被揽住光溜溜的身子,一脸茫然地瞪着眼,看他继续发挥。
“我会让她们带安宁来;这几天我有可能去趟美国;还有一周就是春节,曲丛生会有舞会安排,你要乖乖地跟他协作;”
他口若悬河,语气飞快地说出,忽然向床边走过来,拥住用锦被紧裹着身子的我,目光迟疑一霎,落在我激情未褪的红唇上。
忽然唇角现出一丝温柔的、令我沉溺的笑容,象天使一般展露着几乎透明的心迹,令我恍惚间深感惶惑,不知他是否是刚才那个冷漠强硬的他……
他象所有深情伉俪告别时依依不舍般,目光迷离而又执着,却淡淡说出,“宝贝,相信你不会在这里,感到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