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里翻涌着嗡嗡的议论声，吴悠把课本竖在桌上，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后排偷拍的同学突然亮起闪光灯，白光晃得她缩了缩脖子。
她余光瞥见赵高正托着下巴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学长？”一个有些爽朗的女生突然从过道探出身子，笔记本“啪”地拍在赵高桌上，“能麻烦讲讲流量转化吗？”
赵高诧异地转头，眉头皱了皱：“这都准备上课了，以后再说吧。”
讲流量转化？
你怕不是在为难我赵某人！
“那......”女生不死心地往前探身，“星辰传媒的正式员工待遇呢？我哥想去面试，让我帮忙问问，学长能写下来给我嘛？”
赵高也懒得废话，随手抄起吴悠的水性笔，在对方本子上写了句“月工资5000元”。
“拿去给你哥看吧，其余的等面试的时候会有人介绍。”
爽朗女生有些失望的接回本子，忽然皱起眉头疑惑道：“学长，这个肛资是什么？”
“什么肛资？”
“你写的......”女生好像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涨红了脸，颤抖着指尖点向那行字：“肛资......”
赵高狐疑的看了看她，随即扫过本子......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妹妹，来跟我念。”
赵高咬着牙，一字一顿：“月......工......资......月工资！不是肛资。”
女生脸上通红，飞快的抓回本子落荒而逃。
身侧忽的传来漏气般的笑声。
吴悠整个人蜷在课本后，细碎刘海随着肩膀颤动轻轻摇晃，露出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钉。
“看热闹很有意思啊？”
赵高没好气的戳了戳她手肘：“算上这个，已经打发走7个了，主动来问的只会越来越少，以后就像我刚才那么回答就行。”
“那学长......”吴悠抬起泛着水光的眸子，忽然又慌张地把脸埋回到课本里，“我还要搬出去住吗？”
“当然！这是让你好好休息！”赵高语气坚定。
“可......”少女红着脸，声音越说越小：“可明明姐说，在外面住会很辛苦，一个月只能休息七天......”
赵高嘴角抽了抽，刚要回话，却发现喧闹的阶梯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穿格纹西装的马脸老教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
当他看到后排黑压压的人头时，食指推了推黑框眼镜：“嚯？今天人这么多？你们知道我要点名？”
赵高闻声扭头，猛的一惊：“卧槽！老马？”
“嘘——”吴悠慌忙拽住他袖子，手指竖在唇前，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系李教授，姓李！”
台上的老教授听见“老马”这两字儿嘴角一抽，随即扫视全场，在后排的角落里准确捕捉到赵高的身影。
“嗯？小崽子你怎么在这？”他捏着半截粉笔在掌心掂了掂，突然甩手掷出：“听说你现在成风云人物了啊？你那个好基友呢？没跟你一起？分手了？”
赵高知道他说的是刘成。
不过这特么像是大学教授该说的话吗？张嘴就是小崽子、好基友。
“马教授.......”他敏捷地躲过飞来的粉笔头，讪笑道：“错了错了！李教授！您老今年不是该退休了吗？”
李教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经济学”三个字，粉笔灰簌簌落在西装领子上：“巴不得我退休是吧？那样就没人发现你逃课、考试作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那个叫柳溪的......”
“教授！”赵高突然双手合十，疯狂向右边努嘴，“您记岔了！是帮刘成念情书！”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老教授转身时瞥见吴悠绯红的脸颊，话锋硬生生转了个弯：“......给柳溪读你好基友写的情书。”
赵高长舒一口气瘫在椅背上。
他并不是和这老教授不对付，而是因为大三时为了学分，他、刘成和柳溪等一帮子人，都报了这老教授的《社会营销》。
而那年，正是他舔狗生涯巅峰的一年。
这位的嘴巴出了名的毒，这次能当着学弟学妹的面给他留了面子，还真是难得。
“咳咳！”轻咳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李教授抿着枸杞茶悠悠道：“的确是出息了，都明白'半路舔不如从头舔'的道理了！”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窃笑声。
靠！
留了个屁个面子！
一点都没留啊！
赵高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果断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李教授镜片后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笑吟吟地收回话头，翻开教案开始讲课。
这堂是经贸系大一必修课《经济学原理》，老教授在台上一丝不苟的讲着。
台下不少同学本来都打算翘了这节，但后来听自己寝室的“点名代表”说赵高来了，才急匆匆赶来围观的。
此时刚过20分钟，拍照的、录像的、窃窃私语聊八卦的，全都没了新鲜劲，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赵高看着周围人东倒西歪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哎，年少不知精......
不对！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他刚想叹气，忽然发现投影屏上的供求曲线图竟然有不少都看的懂。
记忆中林小悠她们连续七天的特训画面闪过，不知不觉间，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批注。
“所以在这个模型中，边际效用递减规律......”李教授踱步到讲台边缘，余光瞥见后排那个时而蹙眉时而恍然的脑袋，嘴角微微上扬。
下课铃响起时，老教授边整理教案边扬声道：“那位身上有个“驴”字儿的同学留一下。”
赵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LV，有些无语的坐在原位没动。
等看热闹的同学散去，他引着赵高来到窗边，镜片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吧，有时间就过来听课。”
“这些天听了不少你的事儿，干的不错......”钢笔在教案封皮上敲出笃笃的节奏，“我不清楚你是踩了风口，还是家里帮忙，亦或是贵人扶持......”
“你别这么看我，去年我教过你，咱们爷俩互相知根知底的，你总不能是自己闯出来的天地吧？”
见他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老教授嘿笑了声：“你不是做传媒搞直播的？那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盈利模式，和网红经济下直播行业的发展策略？”
呃......
赵高腮帮子抖了抖：“教授，你等我上个厕所，回来再告诉你。”
老教授笑出满脸褶子：“贵人扶持是吧？身边有能人呗？”
“方才上课时，我看得出你是真听进去了，这对从来没上过经济学的人来说，很难得......”
他轻笑了两声，在年轻人肩膀上拍了拍：“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这四年没接触过经济学和管理学，不如就珍惜这最后的两个月，好好的补一补。”
“努力吧，不要蹉跎了岁月，也不要留下懊悔的种子。”
赵高神色动了动，阳光洒在肩膀上有些温暖，他突然感觉这老头好像并没有那么讨厌。
“好的教授，我会和吴悠要一下她的课表，尽可能多的来旁听。”
老教授笑眯眯的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女，把手中的教案塞到他的怀里。
“这个比以前那个强，最起码她看你的眼神，是拿你当人看的......”
“哎，加油吧！我也是没办法，你听了这堂课，也就算是我带过的......”
“但我又从来没带过像你这么差劲的......”
赵高嘴角疯狂抽搐。
靠！
讨厌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