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轻微的嗡鸣,叶辰盯着培养皿里那团半透明的生物组织,指尖在记录板上划过,留下一行行细密的字迹。旁边的培养槽里,银蓝色的液体正缓慢翻涌,隐约能看见里面悬浮着一条形似鳗鱼的生物,体表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却在尾鳍处生着细密的吸盘——那是他和娄晓娥、叶思念共同发现的“深海荧光鳗”,一种从未被记载过的非人类智慧生物。
“它又在变化了。”娄晓娥戴着无菌手套,将探针轻轻贴近培养槽壁。荧光鳗突然摆尾,一道淡蓝色的电流顺着探针窜出,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弧光。她缩回手,眼底闪过一丝惊叹,“神经系统的反应速度比昨天快了0.3秒,这意味着它的学习能力在增强。”
叶思念趴在观察窗前,手里的速写本上已经画满了荧光鳗的形态演变图:“你看它的鳃,昨天还是三对,今天居然分化出了第四对!而且鳞片里的荧光素,在黑暗中能拼出简单的符号了。”她指着速写本上的记录,“这是‘水’,这是‘光’,它在跟我们交流!”
叶辰的目光落在培养槽角落的微型摄像头画面上。凌晨三点,荧光鳗曾用尾鳍在槽底的泥沙上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困”字,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实验室。这种生物不仅能快速适应环境,还能通过形态变化和电流信号传递信息,甚至能模仿人类的书写痕迹——这已经超出了已知生物的认知范畴。
“可惜啊……”娄晓娥突然轻叹一声,指尖在培养槽壁上画了个圈,荧光鳗立刻跟着圈游动起来,“再聪明,也不是人类。”
叶辰的笔尖顿了顿。他想起三天前,荧光鳗在他调试设备时,突然用尾鳍推开了即将砸落的烧杯,电流信号在监测屏上显示为“危险”;想起叶思念感冒时,它主动将体温升高两度,让培养槽的水温维持在更适宜人类的范围;想起娄晓娥熬夜绘制基因图谱时,它会用荧光在槽壁拼出“休息”的符号。
这些举动,比很多人类都更懂得共情。
“非人类又怎样?”叶思念不服气地反驳,“它比实验室里那些只会抢数据的研究员强多了!上次张教授想偷取我们的观测数据,还是它用电流干扰了电脑系统,才没让数据泄露。”
娄晓娥没接话,只是打开了另一个培养箱。里面是一块形似珊瑚的生物组织,表面布满了星芒状的纹路,是荧光鳗的共生体“星珊瑚”。“你看这个,”她用镊子夹起一片脱落的珊瑚碎片,“它能分泌一种酶,分解塑料的效率是现有技术的五十倍。但因为是非人类生物,相关的开发申请被驳回了——他们说‘无法确保非人类生物的可控性’。”
叶辰沉默了。他想起提交研究报告时,评审会上那位头发花白的专家敲着桌子说:“智慧归智慧,但非我族类,其心难测。我们不能将人类的未来,寄托在一群无法用语言完全沟通的生物身上。”
那天的夕阳透过实验室的高窗,在培养槽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荧光鳗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低落,突然在槽里转起圈,尾鳍拍打出的水花在槽壁上拼出一片闪烁的荧光,像一片缩小的星空。叶思念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突然喊道:“你们看!它在画我们三个人的轮廓!”
屏幕上,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旁,荧光鳗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将他们圈在里面。监测屏上的电流信号转换成文字:“一起。”
娄晓娥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想起上周自己不小心被碎玻璃划伤,是荧光鳗用尾鳍沾着分泌的抑菌液,一点点蹭过她的伤口——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当时只觉得奇异,现在想来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或许……”叶辰突然开口,调出荧光鳗的基因序列图,“我们可以尝试破译它的遗传密码,看看能不能找到与人类共情相关的片段。就算不能被定义为‘人类’,至少能证明,智慧和善意,从不只属于人类。”
叶思念立刻点头:“我来整理观测记录!它每次在我画画时,荧光的频率都不一样,说不定跟情绪有关!”
娄晓娥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手套:“我去申请扩大样本量。就算他们不认可,我们也要弄清楚,这些非人类生物,到底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荧光鳗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突然将身体绷直,体表的荧光瞬间亮到极致,像一根蓝色的光柱。监测屏上跳出一行新的文字:“家。”
叶辰看着那个字,突然想起凌晨它划出的“困”字。或许对它而言,这个小小的培养槽,早已不是牢笼,而是能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家”。
可惜啊,它不是人类。
这个念头再次浮起时,却没了之前的怅然。叶辰拿起记录板,在末尾添了一句:“非人类,亦有情。”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培养槽里的荧光与霞光交映,温柔得不像话。娄晓娥看着荧光鳗游向窗边,仿佛在追逐那片晚霞,突然笑了:“管它是不是人类呢,至少现在,我们是彼此的‘家人’。”
叶思念用力点头,速写本上的新画里,三个小人影和一条发光的鳗鱼,被一个大大的荧光圈围在中间,旁边写着:“我们的秘密基地。”
是啊,何必纠结于“人类”的定义。这世间的联结,从来都不是靠物种划分的。就像此刻,荧光鳗尾鳍的吸盘轻轻贴在槽壁上,那里印着叶辰不小心蹭上的指纹——一个人类的痕迹,和一个非人类的回应,在恒温箱的嗡鸣里,构成了最温暖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