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8，第三条路
王泽低着头思索了许久，终于慢慢的抬起头，对着尊者说道。
“我想选择第三条路。”
尊者闻言一怔，眉峰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探究。
“哦？你有别的想法？且说来听听。”
王泽站起身，山风掀起他的衣袍，二十载修炼沉淀出的沉稳气度在他周身流转。
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声音平静却清晰。
“回溯时光，等于否定了这二十年的磨砺——龙力入体的灼痛，与天地共鸣的顿悟，甚至那些在孤寂中沉淀的心境，都是我如今的一部分，舍不得抹去。”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尊者，眼底映着崖顶的天光。
“至于龙族秘法，力量终究是外物。我想选的第三条路，是带着这二十年的所得，下山去看看。
看看这世间的日升月落，看看那些我曾无暇顾及的烟火人间。若遇不平便出手，若逢安宁便驻足——如此，便好。”
尊者望着他眼中澄澈的光，忽然笑了，拂尘轻挥间，方才那两道虚影悄然散去。
“好一个‘带着所得下山’。这般心境，倒比前两条路更合你如今的道。去吧，这天地广阔，本就该是你该去的地方。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你要时刻控制自己的力量。”
王泽笑着说道。
“我知道，不然就会和风上人一样，被阿青送往另外一个地方。”
尊者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在王泽身上流转片刻，忽然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既决定下山，我倒有个俗建议。”
他望着崖下错落的人间烟火，声音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温和。
“你如今的龙力已至巅峰，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天地异象，甚至被更高维度的空间感应、牵引。
倒不如试试寻常人的活法——寻个合心意的女子，成个家，生儿育女。”
“柴米油盐的琐碎，骨肉亲情的牵绊，看似会磨去锋芒，实则能让你的力量在‘人间气’里沉淀。”
尊者转头看向王泽，眼底闪着深意。
“就像大地托着山岳才不会崩塌，平凡的日子恰恰能稳住你体内的龙力。待你真正融进这人间烟火，力量便不再是负担，而是守护的底气了。”
山风送来远处村落的犬吠，王泽望着那片朦胧的人间灯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鳞战甲隐去的痕迹，心中第一次对“平凡”二字，生出了几分微妙的向往。
“那九世轮回中的女子，何时才能与我修成正果？”
王泽望着尊者，眉宇间带着几分认真的困惑。尊者点了一下头，淡淡的说道。
“还差一世。你若愿意再等一世，等到第十世，你们才会结成姻缘。你可愿意继续等？”
王泽望着掌心渐散的微光，忽然轻轻笑了，那笑意里没有半分不甘，倒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尊者。”
他抬手将那道微光挥散在风里，声音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
“九世轮回，不是为了等来第十世的圆满，倒是让我慢慢看清了——缘来缘去，本就由不得人强留。”
他低头掸了掸衣上的尘，指尖划过衣襟时带着种释然的轻缓。
“前九世的爱恨纠缠，这一路把自己困在‘必须重逢’里，反倒忘了人间还有风花雪月，还有柴米油盐。如今才懂，‘放下’不是负了过往，是终于肯放过自己。”
抬头时，他眼里已没了那抹执着的影子，只剩一片清朗。
“第十世的渡口，她若来，我祝她顺遂；她若不来，我便自己往前走。这人间路，终究要自己走得踏实才好。”
看到王泽终于释然。尊者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
“你能够放下，这样最好。那么你身后的那个人就不必多等一世了。”
王泽惊讶的说道。
“是什么人？”
尊者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目光望向远处暮色中渐次亮起的人间灯火，声音轻得像融入晚风。
“这九世，她一直在你的身边。你不曾注意到她，她却一直在关注着你。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只在灯火阑珊处。”
王泽一怔，咀嚼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风过林梢，远处村落的灯火星点般闪烁，仿佛真有一道身影，正藏在那片阑珊光影里，等着被岁月轻轻揭开。
他望着那片朦胧的光亮，心中那点对“平凡”的向往，忽然多了几分具体的暖意。
长途客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着，车窗外的绿意渐渐被成片的农田取代。
王泽靠在最后排的座位上，鼻尖萦绕着汽油味与乘客身上汗味混合的气息，这让他微微眯起眼——比起腾云驾雾时的清风，这股混杂着生活褶皱的味道，倒更像“人间”该有的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斜前方靠窗的位置。
那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花臂从短袖袖口蔓延到脖颈，虎口处还纹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他没玩手机，也没看风景，只是直勾勾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指节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节奏乱得像心里压着事。
客车过了个急转弯，车身猛地一晃，年轻人怀里的帆布包滑到地上，拉链没拉严，滚出个绣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杯。
他像是被烫到似的，慌忙捡起来拍了拍，动作里透着股与那身凶悍纹身极不相称的小心翼翼。
王泽的呼吸顿了半拍，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卡通保温杯上。
蓝底白边的小熊图案，耳朵处还有道歪歪扭扭的缝合线——那是当年他亲手补的，因为福利院的孩子总爱摔东西，他特意用灵力加固过，寻常磕碰绝损不了分毫。
二十年前，他离开福利院时，何无悔才刚到他腰际，攥着这个杯子哭红了眼，奶声奶气地说。
“王泽哥哥，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报恩。”
他当时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说。
“你好好长大，就是最好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