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边的支援始终没断过，哪怕放着其他基地的防御不管，也要把北岸防线守得跟铁桶似的。”李天一望着窗外不断运送物资的车队，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又有些无奈，“合着是要让所有人都来给他们拖延时间啊。可奇怪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只是别人计划里的棋子，我竟然一点反对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罗兴靠在冰冷的金属桌沿上，眉头紧锁，“最要命的是这消息还不能往外说。一旦传出去，整条防线怕是立马就乱了——谁愿意明知是炮灰还拼命？到时候别说抵挡‘灾厄’了，光是内部崩溃就够喝一壶的，现在这勉强维持的局面根本经不起折腾。”
“你们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夸张。”五号一边调试着培养舱的压力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毕竟‘灾厄’那东西，真不是普通人能应付的。之前赵有为提过，像我们这种克隆人，就算倾巢而出，对它来说也跟挠痒差不多，更别说那些没经过强化的普通人了。”
“连你们这实力都造不成伤害？”罗兴猛地直起身，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可是亲眼见过克隆人有多能打，一群人配合起来连尸皇都能硬生生磨死，怎么到了“灾厄”面前就成了摆设？
“不是造不成伤害，是根本不足以抵挡。”五号纠正道，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否则他们也不会拼了命去找那个能时间回溯的小孩。毕竟只有找到他，他们才有退路，才能在一切崩盘时按下‘重启键’。”
罗兴沉默了片刻，悄悄走到李天一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咱们现在咋办？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着当炮灰吧？”
李天一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还能咋办？心里肯定不平衡啊——知道自己就是个用完就扔的炮灰，换谁不气？可气完了又能怎样？这种时候，管还是不管，早就由不得我们说了算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跟我们不一样。”
“啥不一样？”罗兴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火气，“我现在气的肝都疼！之前跟个傻子似的往前冲，玩命杀丧尸，合着到最后还是得接着杀？合着我这点挣扎在人家眼里就是过家家？”
“当然不一样。”李天一慢悠悠地说，眼神里带着点促狭，“你是有家室的人啊，我们俩可是光棍一条。生死这事儿，对我们来说也就那样了，反正无牵无挂。但你不一样啊，你现在回去，还能跟你那口子好好待几天，喝两杯小酒，享几天安生日子。”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罗兴的眼睛说：“毕竟啊，真等时间一回溯，你现在住的那间破屋就不是你的屋了，你藏在床底下的那半瓶好酒也没了，还有……跟你搭伙过日子的那个女人，也不再是‘你的’女人了。这里面的滋味，你自己品品？”
“你小子没完了是吧？”罗兴被他说得心头一堵，又气又急，抬脚就朝着李天一的小腿踹过去，“一天不拿我开涮你浑身难受是吧？”
李天一早有准备，身子一歪就轻巧地躲开了，还故意往后跳了两步，拍着大腿笑：“哎哎哎，恼羞成怒了？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过这村没这店了啊！”
“滚蛋！”罗兴骂了一句，却没再追。李天一的话像根刺，扎得他心里又酸又涩——是啊，真要是回溯了，现在这点念想，恐怕就真成了泡影了。
白砚在一旁看着两人打闹，没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短刃。阳光透过厂房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亮堂堂的白天，却让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化不开的铅。
李天一躲开那一脚，顺势往旁边跳了两步，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跟你说正经的呢，别动手动脚。你自己琢磨琢磨，现在回去哪怕待上一天，总比将来连这点回忆都留不下强吧？”
罗兴站在原地，脚边的金属地板被他踹出个浅坑，他盯着李天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闷哼一声，转过身去。
白砚轻轻碰了碰李天一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了。李天一耸耸肩，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看向罗兴的背影，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有些事，错过了就真没了。你那屋窗台上的花，上次我路过还看着呢，开得挺好。”
罗兴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那盆花是她从废墟里刨出来的，说看着像以前家里养过的品种，非要栽在窗台上，每天浇水施肥，宝贝得不行。他一直觉得那玩意儿娇气，碍地方，可这会被李天一提起，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软软的，酸酸的。
“行了，别耷拉着脸了。”李天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你半天时间，回去看看。我和白砚去南岸那边瞅瞅新实验体的成色，顺便帮你多杀几只丧尸，就当给你放个假。”
罗兴猛地回头，瞪他：“你当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
“谁说是临阵脱逃了？”李天一挑眉，“这叫战略休整，懂不懂？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地杀丧尸。再说了，你那口子要是知道你在这跟我置气，没回去看她，指不定得念叨你多少天。”
白砚也点头：“去吧，这边有我们。南岸的情况暂时稳定，半天时间足够了。”
罗兴看着两人认真的脸，心里那点火气早就散了，只剩下纠结。他确实想回去，哪怕只是看一眼那盆花，听她骂一句“死鬼，又去哪野了”，可一想到防线那边还等着人拼命，脚就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磨磨蹭蹭的，不像你风格啊。”李天一推了他一把，“再不走，等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你看，运输队又要出发了，正好顺道捎你一段。”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一队卡车正缓缓驶出基地，朝着北岸居民区的方向开去。罗兴望着车队的方向，又看了看李天一和白砚，咬了咬牙：“行，就半天！你们俩给我盯紧点，要是敢偷懒，回来我饶不了你们！”
“放心去吧，保证给你留几只肥的。”李天一挥手笑骂道。
罗兴没再回头，大步朝着运输队跑去，身影很快混进了人群里。李天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转头对白砚说：“走吧，去南岸。”
两人转身走出厂房，阳光刺眼，远处的枪声隐隐传来。李天一握紧了长枪，白砚的金属短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们都知道，这半天的安稳，是用无数个“下一次”换来的，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守住现在，哪怕只是多撑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