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松开?”她语气微恼。
欧阳邝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摸上去了,要说对不起,定眼一看自己的手老老实实隔着布料,虚扶在她肩头。
“……”说的是流苏啊。
“殿下稍等。”他细致将她的发丝从纠缠不清的乱团之中拿出,确保没有一根头发后,“冒犯了。”然后抽出她的金钗。
青丝如瀑散落,她抬头瞬间,脑后的绳子被金簪勾住,面具同时掉落。
欧阳邝猝不及防撞见她的散乱模样——
几缕乌发垂落在她瓷白的颈侧,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微乱的鬓发间,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眸此刻竟氤氲着水汽,眼尾泛起一抹海棠般的红晕。
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幽兰香气,混合着马车内熏香的暖意,丝丝缕缕地撩拨着他的神经。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指节在袖中微微收紧。
在阕朝,散发和露出胳膊大腿一个道理……只有亲密的人才能见到。
这个见到还有特定的场景——夫妻床第之间。
她这副样子……疼的?
但是很快,他在闻到淡淡酒香后,就知道不仅仅是发丝扯到发疼的原因。
他坐在她身边好像因为太激动,一直给她倒酒来着。
当时她全都喝了,到后面看了他好几眼,可惜他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沉浸在喜悦之中。
难怪到了车内也不摘面具,是怕被外人看到这副模样吧。
也难为她一直撑到现在,故作无事。
“殿下……对不起……”他声音相比刚刚,低哑了不知几分。
女子起身戴好面具,离他远了点。
听到他道歉,又见他那副做错事的模样,轻笑一声,“无事。”
她的头发还是披散着的,此刻低头要束发,但是车厢抖动,她尝试几次都没用。
“殿下……我帮你?”他试探询问。
她睨了他一眼。
就在他紧张到手心冒汗时,她随意点头,将簪子给他,然后背过身去,“简单发髻就行。”
她不认为他能束女子的发,最多是男子款式的发束。
欧阳邝不语,撩起她浓密的发丝,开始小心收拢,然后盘起。
她不像一般女子浓妆,也没有很繁复的发型。
一根簪子,简单的款式,十分素雅。
他照着记忆,恢复了她原本的发型,不过几分钟便好了。
她摸了摸,有些讶然,“你还会女子的发型?”
“小时候给我娘编过头发,殿下是我编发的第二个女子。”他怕她误会,立即解释。
“看你这手艺,以为你给不知道多少女子编过发,没成想本宫竟然是第二个?”她打趣开口,缓解了车内隐晦暧昧的氛围,“邝卿还真是做什么都天赋异禀,看得人眼热的很啊。”
“……殿下谬赞。”按照以往,他必然要和她呛话许久,但是现在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只能勉强应答。
天赋异禀……她夸他天赋异禀……
欧阳邝脑子里都是不能播的,等走下马车,呆愣在原地,看着马车许久,才回神过来。
扇子一拍脑门,眼里都是懊恼,“早知道说家里着火了,在殿下府上留宿了。”
跟在太女马车而来的欧阳邝的车夫:……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欧阳邝回家,晚上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把今日穿的衣服拿到了床上,闻了闻上面淡淡的幽香。
主公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衣服彻底脏了,惨不忍睹。
他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偷偷毁尸灭迹。
再说关雎雎撩了一波欧阳邝后回府,就被管家告知张太医已经来了,此刻在房内替齐华割去腐肉。
她点了点头,去了孤霜小院。
屋内场景十分血腥。
张太医出来看到她时,擦了擦头上的汗,拦住她去路,“殿下,过几天再看齐华公子吧……”
他声音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慢慢变小,跪下叩首,“殿下恕罪,老臣多嘴。”
“张太医辛苦,派人好生送回去。”她一边朝里走,一边吩咐。
管家扶起太医,安抚着送他离开。
门被推开。
他冷玉般的肌肤上沁着细密汗珠,鸦羽般的发丝黏在修长的颈侧,此刻看到她竟然进来了,下意识低头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双腿。
“殿下怎么来了?”
“里面污秽不堪,殿下还是离开吧。”
“你腿都是本宫打断的,有什么看不得的。”她对他,永远都是不假辞色,甚至恶劣。
齐华心口仿佛被什么刺入,低下头眼底刮过黑雾,声音一贯温和,“可我不想污了殿下的眼……”
他还没说完,下巴被女子素指抬起,他不得不对视她冷漠的双眸。
“有时候本宫还挺佩服你的,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忍住不发火。”
她低头逼近,淡淡的酒香混在她的幽香里,齐华眉头微不可察一动。
喝酒了?
金色的面具放大,清晰到他能看清每一处雕刻纹路。
她唯一露出的下巴和唇,还有那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被他尽收入视线。
“齐华——你是人,不要装得好像自己是善良宽容的神一样,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高傲疏离,看的让人心烦。”她很少这般直言对他的感受。
看来确实是有点醉了。
齐华避开她的视线,“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他的话,无疑于火上浇油,她猛然将他推倒在床榻,双手按住他的手腕,牢牢抵在床单上。
在他惊愕的眼神下,一把掀开了被子,他的足腕处,裹着厚厚的白布。
她闻到了浓厚的药草味和血腥味。
“殿下——!”他眼里终于出现了异样的颜色。
“这样才对啊……”她却是笑了,“齐华,再让本宫看到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本宫就……”
她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酒劲上来,她眼神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然后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威胁的话说只说到一半。
齐华彻底僵住了。
就……这样睡着了?
他迟疑地伸手,指尖轻戳她泛红的脸颊:“殿下?“
寝间陷入死寂,唯有更漏声。
良久,他忽然低笑,手滑向她纤细的脖颈:“这般毫无防备……”
“不怕我拧断它么?”
回应他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果断收回手。
看来是真睡着了。
他将她推到里侧,撑起上半身,刚准备对着外头大喊,让人把她送回去,声音突然止住,偏头看向她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