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王与诸神之战爆发的能量震荡，即便相隔数百公里，也化作了持续不断的地震波，传遍了整个北美东海岸残存的监测网络。
对于蜷缩在加固掩体深处、依靠备用发电机和微弱卫星信号勉强维持运作的“全球异常现象管理临时委员会”来说，这不再是遥远的天文现象……
此刻已经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决定命运的擂鼓。
“能量读数……又爆表了！这次是……多种超高能反应在极近范围内剧烈冲突！位置依旧是缅因州中部原黑雾核心区外围！”
所有人都蚌埠住了。
一切的起点就是那里……
事到如今，那个黑雾里的东西还在给他们带来新的震撼。
委员会主席，那位头发花白的美军上将，死死盯着主屏幕上经过多次降噪和增强处理的、模糊不清的卫星影像。
画面因能量干扰布满雪花，但依然能隐约看到几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在碰撞、撕裂，每一次交锋都激起肉眼可见的能量涡旋和冲击波，将大地像毯子一样掀起。
“能……能识别出是什么吗？”上将的声音干涩。
一名“商店”的高级研究员，将捕捉到的模糊轮廓与数据库中最高机密档案进行比对。
“匹配……匹配失败！”
研究员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不，不是完全失败！那个……那个有翅膀和巨钳的怪物……它的部分特征……仅仅与档案中记录的已收容或已消灭的异常实体存在……局部相似性！”
他调出来一些图片，不过更多的是一些神话生物。
甚至体型上都没有可比性。
再加上对不同能量特性的分析……
“而且，理论上……这些不同的能量特征……它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个体上！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生物规则和能量相容性原理！”
“这就像……就像有人把不同的怪物碎片强行缝合在了一起！而且……它的能量签名……充满了……排斥和暴虐……”
委员会成员们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们一直试图用已有的、哪怕是极度机密的“神秘学”框架去理解灾难——古神是地球负面意识的化身，里世界是集体潜意识的投影，收容物是规则漏洞的体现。
他们依赖“闪灵者”的感知、“圣物”的规则干涉、以及基于大量牺牲换来的“异常行为模式”数据库。
但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五帝王”，彻底颠覆了这种认知。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遵循某种内在逻辑……哪怕是最疯狂逻辑的“异常”。
它更像是一件被随意拼凑起来的、只为毁灭而生的……“兵器”。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理解”二字的嘲弄。
“也许……也许我们一直错了。”
一位来自麻省理工学院的顶尖物理学家，声音颤抖地开口，他之前一直对“神秘学”解释持保留态度。
“我们总试图用‘神学’、‘心理学’甚至‘魔法’去解释这些现象。但眼前这个……这个东西，它的运作方式，或许用……用外星人和生物科技的角度去‘描述’，反而更接近真相？”
“看这些能量释放模式！瞬间的极高能级爆发，多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属性……热能、引力异常、精神冲击波……在同一载体上共存并协同作用……这简直像是一个……一个极端不稳定的黑洞……它的‘缝合’形态，或许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而是……多种物理法则被暴力扭曲、强行耦合后的外在表现！”
这个观点让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如果用科学……哪怕是远超现代水平的科学……去“描述”敌人，那是否意味着，敌人并非不可知的“神秘”，而是其科技或存在形式高到了人类无法理解，以至于看起来像“魔法”或“神迹”？
这个想法，比面对一个纯粹的、邪恶的神灵更令人绝望。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能连敌人的“本质”都完全搞错了。
这种认知的崩塌，比任何实体攻击都更具破坏力。
他们一直以来的应对策略，无论是血祭安抚、规则稳定器、还是“圣物”驱动，都是建立在“对手遵循某种规则”这一基础上的。
但如果对手是纯粹的力量碾压，是规则本身的践踏者呢？
……
这种绝望，在更接近战场的前沿观察点体现得更为赤裸。
一支奉命在缅因州边界建立隔离线的美军装甲营，此刻正匍匐在距离战场中心约一百五十公里的一处山脊后。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观察、报告、绝不介入”。
但“不介入”已成奢望。
即使在这个距离，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余波也让人皮肤刺痛，耳中充满幻听。
士兵们通过高倍率望远镜看到的景象，足以让最坚强的神经断裂。
他们看到，那个被称为“五帝王”的怪物，如何像撕碎纸模型一样，将那个来自瑞典的、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气的鹿角巨物拆解、湮灭。
他们看到炽热的火焰与极寒的冰霜在同一个战场上肆虐，看到引力扭曲光线，空间像玻璃一样破碎。
“上尉……我们……我们到底在和什么打仗？”
一名年轻士兵瘫坐在战壕里，眼神空洞，手中的步枪早已掉落在地。
他接受的训练是杀人、摧毁装备、占领阵地。
但眼前的战斗，已经完全超出了“战争”的范畴。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对抗。
营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向身旁那个被“商店”派来随行的、据说拥有“灵视”能力的顾问。
那位顾问此刻正跪在地上，呕吐不止，脸色惨白如纸，他捂着眼睛，指缝中渗出鲜血，喃喃道：“……混沌……纯粹的混沌……没有意志……没有善恶……只有……吞噬……和破坏……我们的神……我们的怪物……在它面前……无意义……”
这句话，道出了更深层的恐惧。
人类恐惧古神，恐惧里世界的怪物，但至少，这些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是“可理解”的……
它们源于人类的恐惧、罪恶、痛苦，与人类的精神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人类甚至可以利用这种联系去安抚、限制、乃至一定程度上“利用”它们。
但这个“五帝王”，以及它背后那个笼罩在黑雾中的、更深不可测的存在，它们与人类的精神世界毫无关联。
它们冷漠、绝对、如同天灾般无情。
人类数千年来构建的应对超自然威胁的整个知识体系——从古老的祭祀到现代的收容协议——在它们面前，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纸。
……
委员会指挥中心内，长时间的沉默被上将沙哑的声音打破。
“所有……所有针对‘古神’及‘里世界侵蚀’的主动干预计划，暂停吧。”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包括‘朗基努斯’的投掷计划。”
“长官！可是……”一名代表想要反对。
“没有可是！”
上将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我们之前的所有计划，都是建立在‘我们的行动能对目标产生影响’这个前提上的！但现在，你看看！那东西在干什么？”
很明显，不用他解释，大家也能看清楚形式。
“它在屠杀‘古神’！像杀鸡一样！我们最强的‘概念武器’，就算成功命中，能对它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吗？还是会像蚊子叮大象一样，反而激怒它？”
他环视众人，眼中布满血丝：“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敌人’。我们的‘神秘学’知识，可能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向。”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坐以待毙吗？”有人绝望地问。
“调整策略吧。”
上将深吸一口气，“第一，放弃一切进攻性行动。第二，将所有资源集中于‘观测’和‘生存’。动用所有剩余的天基、空基、地面监测手段，不惜一切代价记录战场数据。分析那个巨物的能量运作方式、攻击模式、甚至……它的弱点。哪怕只能分析出亿分之一，也可能为未来找到一线生机。”
命令下达后，指挥中心再次陷入忙碌，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之前的忙碌中带着一丝“战斗”的紧张，现在则充满了“记录末日”的悲凉。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再是参与者，而是……见证者。
见证自身文明可能到来的终焉，以及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层级力量的无情践踏。
而远方的战场上，五帝王与熔岩神骸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巨大的爆炸和能量闪光不时照亮灰暗的天空，仿佛在为人类文明的黄昏，上演一场残酷而宏大的谢幕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