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儿是秘书小陈自作主张？
这分明就是二位部长的意思！
王厂长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这是从骨子里，不信任他！
“好....好的！那我就在这等各位吧。”
尽管内心愤怒不甘，但在顶头上司面前，王厂长压根儿不敢表露丝毫不满。
贾东旭仅仅只靠一手阳谋，就把访问队伍里的内奸揪了出来。
而且还让你无从辩驳。
毕竟爷们儿这是出于对冶金部的绝对信任，要是你辜负了下级单位，那丢脸的可是部里！
你如果接了，那叫理所应当，如果不接，那从今往后，但凡部里有人来首钢考察，咱都有理由拒绝核心技术的参观渗透！
瞬息之间，双方已经完成了利弊权衡、心理博弈。
见此一幕，毛盾内心对贾厂长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一行人很快走进第一车间。
一时间，轧钢机冰冷且富有节奏的轰鸣声袭来，工人们各司其职，干的热火朝天，钻孔、锉削、捶打、敲击....各种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李刚七人见状，不禁暗暗点头。
“瞧瞧！咱们首钢的工人，一个个都很有干劲儿嘛！”
“是啊！”
“先前考察的几个单位，工人可没有这么积极！”
...
其他几位司长闻言，也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李部长！我觉得这一点十分值得其他单位学习啊！有必要让首钢分享分享经验才是！...”
“嗯！说得对！贾厂长管理有方，是该分享分享！小宫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回头....”
毛盾闻言，对此表示十分不屑！
“几位同志！这可不兴学啊，一般人还真学不来！”毛盾有啥说啥，但他此刻的言论，在有些人耳中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毛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敝帚自珍没有好处！”
“没错！你这话要是往大了说，就是唱衰国家工业发展！”
...
毛盾被几人搞得一头雾水。
“停停停！”
“这不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吗？”
“咱厂长说了，要想提高生产积极性，发挥工人们如狼似虎的奋斗精神，就要给狼吃肉！”
“贾厂长来以前，大家干活也没劲儿！”
“这不是因为食堂没油水，后勤没福利，加班补贴少，待遇差距没拉开吗？”
“要学这套也简单！能转的岗位，都转计件工资！食堂每个月两回肉菜，平时菜里也得多放油！”
“加班各种福利补贴到位，谁不抢着干活？”
毛盾一通输出，给各位司长给干沉默了。
有司长脸上挂不住，出言指责道：“毛同志！你这种想法，不觉得太功利了吗？”
“咱们国家成立时日还短，正是发扬精神，艰苦奋斗的时候！”
毛盾闻言，眉头头一回皱了起来。
他正想反驳，柳立诚闻声赶来：“这话我不认可！”
众人目光顿时聚焦到他身上。
“你不认可？”
“我柳立诚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也是受过马列主义熏陶的！”
“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好，您就在咱车间里，随便找人问问，假如厂里的制度变回从前，你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柳立诚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话一出口，几位司长顿时语塞。
他们总不能反驳马列思想吧？
半晌过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姚老头主动请缨。
他来到一台钻床附近，眼前的粗犷汉子正在专注加工零件，汗水不时从他的下巴滴落，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进度。
“同志！”
“......”
“这位同志！”
“......”
叩叩...
姚老头敲了敲操作台，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儿！没看到爷们儿正忙着呢？”粗犷汉子不耐烦道。
这让姚老头顿觉十分没有面子。
“同志！你先停一停，咱们聊两句呗！”
“......”
“我是冶金部的副部长！今天是来......”姚老头没辙了，放出了大招。
“没空！甭说是副部长？就算是部长来了，也不能耽误爷们儿挣钱！”
冶金部众人：“！！！”
...
“切！放牛的要和种地的唠嗑！当我傻啊！唠了半天，我活儿分币没干，你的任务倒是圆满完成了！走开走开！唠嗑找主任去，他肯定有空！”粗犷汉子回怼道，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可一旁的柳立诚老脸就有点黑了。
好好好，你小子这么转移注意力是吧？！
“咳咳...那要怎么样才能和你聊聊？”姚老头好奇询问，显然是铁了心了。
“给钱啊！爷们儿手上的活可忙了，分分钟几分钱上下，哪里有空陪你浪费时间？！”汉子理直气壮。
柳立诚和毛盾二人闻言，努力憋着笑。
姚老头笑容更是直接僵在脸上。
“成！我出一块！买你半个小时！”
“不成！顶多十五分钟！”
“就这么说定了！”姚老头一口答应下来，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先给钱！”
姚老头扯了扯嘴角，开始在兜里摸索起来。
左手掏右边裤兜，右手掏左边衣兜。
秘书小陈看出副部长这全是反关节动作，顿时心领神会，当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块钱递了过去。
姚老头丝滑接过，画面毫不违和。
拿到钱之后，粗犷汉子却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连钻床都没关。
“你什么意思？”
“不是要唠嗑吗？就这么唠呗！也不影响！”粗犷汉子平静回答。
这可把秘书小陈给气坏了：“你！！！”
...
“不愿意！”
“为什么？贾厂长来之前，我三级钳工，一个月工资四十五块二毛，每天大概加工20到30个低级工件！”
“贾厂长来之后，我申请改为计件工资，您猜猜我现在每天干多少？”粗犷汉子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凭借姚老头的脑袋，压根儿想不到答案。
秘书小陈试探着说道：“四十个？”
汉子摇头不语。
姚老头眯眼：“五十个？”
汉子轻笑一声，抬手一指车间角落方向：“见着那张单人床没有？”
众人抬眼望去。
角落里确实有一张单人床，不仅如此，基础的洗漱用品、脸盆、毛巾、牙刷、肥皂....一应俱全。
“爷们儿现在正准备攒钱娶媳妇儿，所以吃喝拉撒睡都在厂里，一礼拜回家一趟，就为了让家里人知道爷还活着！”
“所以，我一干就能干一天，一天起步100个！”汉子洋洋得意的说道。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他又完成了一枚工件的加工。
冶金部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