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约定好，不论哪一方先找到核心，必须第一时间通过公共频道联络其他队伍。至于核心的最终归属，等这次危机解除之后再谈。”
这个方案考虑到了各方的燃眉之急，崔中尉没有理由拒绝。
他点了点头：“可以。我会给你们开放部分军用载具的权限。”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对着剩下的士兵下达了新的指令，准备带队撤离。
在军方人员匆忙调动的间隙，“修道士”走到苏晚晴身边，蹲下身查看林澈的情况。
他从宽大的僧袍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由某种琥珀制成的瓶子，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倒出几滴金色的液体，涂抹在林澈胸前焦黑的伤口上。
那液体一接触皮肤，就迅速被吸收了进去，就像水珠滴在滚烫的铁板上。
林澈那几乎停止的胸膛，有了微不可查的起伏，呼吸声虽然依旧微弱，但总算平稳了些许。
“这是经过时间浸润的生命精华，”修道士的声音很低，“可以暂时延缓他的器官衰竭，但最多只能维持两个小时。”
他站起身，在与萧燃汇合前，又单独对苏晚晴说了一句：“我跟萧燃去追‘夜’，因为我们之中，只有他最了解那个人真正的目的。你记住，无论你找到核心后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完全相信。这是第三次轮回了，规则可能已经改变。”
苏晚晴想了想这句话里的深意，但林澈逐渐恶化的状态让她无暇多思。
信号塔下的广场上，一辆军用改装越野车已经启动。
陆昭小心地将林澈安置在后排座位上，苏晚晴紧随其后坐进去，伸手握住林澈冰冷的手。
陆昭坐上驾驶座，车辆发出一声低吼，迅速驶离了这座风暴之眼。
车窗外的城市景象让苏晚晴感到陌生。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细碎的紫色粒子，在路灯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一些建筑物的金属外墙上，像是被人泼了强酸，覆盖着一层层不规则的结晶体。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个也是行色匆匆，用布蒙着口鼻，低头快走。
沿途，他们经过了好几个由军方设立的临时检查站和拉着警戒线的隔离区。
“信号塔顶的能量爆发后，军方发布了特别戒严令。”
陆昭一边开车，一边解释着，“大部分市民都被疏散到了地下的旧式防空掩体。但三枚核心散落后，辐射扩散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变异也因此加快了。”
他指了指窗外飘浮的紫色粒子，“科学家把这东西叫做‘时间尘’。吸入过多，身体的局部时间流速会发生异常。
轻一点的，可能只是手臂或者脸上的皮肤迅速老化；严重的，整个人会从时间流里彻底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陆昭放在一旁的便携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是萧燃断断续续的汇报。
“工业区……这里的变异体……行动模式完全变了……它们好像在……建造某种结构……‘夜’似乎能控制它们……我们……我们被迫暂时撤退观察……”通讯背景里能清晰地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夹杂着“修道士”低沉的诵念声，听起来情况很危急。
紧接着，频道切换，崔中尉简短的声音插了进来：“地铁系统已被积水淹没，核心在最深处，我们正在准备潜入。
小铃状态异常，她可以直接接触核心能量而不受任何伤害……重复，那个女孩可以直接接触核心而不受伤害。这个情报至关重要。”
陆昭的眉头微蹙，他关掉了通讯。“三条信息可以串联起来了。
‘夜’在工业区控制变异体建造东西，小铃可以安全接触地铁里的核心，而我们马上要找的这个，则让周围的植物发生了变异。”
他话音未落，越野车的导航系统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
前方的天空，像一块被拉扯的幕布，云层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更糟糕的是，原本宽阔的马路被大量的变异植物彻底堵死。
那些藤蔓粗壮得像一条条巨蟒，盘踞在路面上，藤蔓上开出的花朵有人头那么大，花朵的正中央，是一个类似眼球的结构，正随着他们车辆的靠近而缓缓转动。
“来不及绕路了。”陆昭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核心应该就在前面那栋购物中心的中央区域，但这些植物……它们像是在保护什么。”
他熄了火，打开后车门，将林澈背到自己背上。
苏晚晴也下了车，戒备地看着那些不断蠕动的植物。
“我们走！”
就在他们准备步行前进时，一根离他们最近的巨大藤蔓突然绷直，带着破空声猛地抽了过来。
苏晚晴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手腕上的玉镯应激般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那凶猛的藤蔓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就像碰到了烧红的烙铁，猛地缩了回去，甚至带动周围的植物都向后退开，为他们让出了一条仅供两人通过的狭窄通路。
[检测到核心共振反应。]
[距离目标约350米。]
[警告：锚点核心能量储备不足，防御功能维持时间有限。]
玉镯的光芒为他们在蠕动的植物墙中撑开了一条通路。
陆昭背着林澈，紧跟在苏晚晴身后，一步踏入了购物中心那洞开的大门。
门内没有预想中的废墟景象。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生物洞穴。
天花板与墙壁上，爬满了发出幽绿光芒的苔藓，将整个空间映照得诡秘。
地面上覆盖着盘根错节的藤蔓，踩上去软而坚韧。
曾经陈列着奢侈品的精品店，如今都成了巨大的“花房”，一个个半透明的囊状物从天花板垂下，里面盛满了不明的粘稠液体，随着他们的进入而轻微晃动。
空气中飘散着肉眼可见的孢子，带着一股甜腻又腐败的气味。
每当他们靠近，周围的植物都会齐齐发生一阵细微的震动，就像是某种无声的警报在网络中传递。
更让苏晚晴喉头发紧的是，一些粗壮的藤蔓上，竟长着一张张类似人脸的花朵，五官扭曲，嘴唇微微张合，像在无声地呼吸，又像在低语着什么听不懂的诅咒。
“这些东西……有古怪。”陆昭的声音很沉，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手持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生物电波形图。
“这些植物被核心的辐射彻底改造了，它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通过根系和空气中的孢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体智能网络，它们在有目的地重构这座建筑。”
他用下巴指了指天花板，那里密布的藤蔓相互交联，其排列方式确实和复杂的集成电路图有几分相似。
“它们在把这里变成一个……生物计算结构。”
苏晚晴没有应声，她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玉镯的光芒虽然能驱退植物，但每前进几米，光芒就似乎黯淡一分。
[警告：能量储备降至8%。建议尽快链接核心。]
系统的提示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让她本就沉重的心又往下坠了坠。
他们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的食品区。这里的景象更加骇人。
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半透明巨大囊泡悬在半空，里面竟漂浮着十几具人类的残骸。
无数细小的、闪着荧光的藤蔓从囊壁伸出，连接在那些残骸的皮肤、关节，甚至头颅上，像是在缓慢地将其分解吸收。
陆昭停下脚步，凑近了仔细观察，脸色变得很难看。
“它们不只是在分解尸体，更像是在读取信息。
你看，这些藤蔓主要连接的是神经系统和骨骼。
这些植物……在分析人类的dNA结构，在研究我们的构造。”
他指向旁边另一排较小的囊泡，“看那里的排列方式，它们已经提取了足够的信息，恐怕正在尝试‘复制’或者‘模仿’我们人类的某种生物特性。”
苏晚晴的胃里一阵翻搅。她定睛看向其中一具残骸，那人还穿着保安制服。
就在这时，囊泡旁边一朵人脸花突然转了过来，那双由花瓣构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它的嘴唇蠕动着，发出了一个由摩擦和气流组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完整句子：
“锚……点……到……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瞬间，整个购物中心的植物都产生了剧烈的连锁反应，墙壁上的荧光苔藓亮度猛增，空气中的孢子密度骤然加大，远处中央广场的方向甚至传来一阵剧烈的紫光闪烁。
整个植物网络都被激活，进入了某种高度警戒的状态。
“糟了，它们认出你了！”陆昭立刻低吼道，“我们必须马上行动，再耽搁下去，可能连接近核心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不再顾忌，加快脚步冲向三楼的环形走廊。
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购物中心的中央广场。
当他们扶着栏杆向下望去时，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稳定紫色光芒的晶体状核心，正悬浮在广场正上方五米处，缓缓旋转。
而核心的正下方，景象更是让人说不出话。无数根最粗壮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在核心下方盘绕、编织，形成了一个结构异常复杂、充满着精确几何美感的“王座”。
那王座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起伏，但上面却空无一人。
整个结构仿佛一个等待着君主降临的巨大转化装置，每隔几分钟，组成王座的某些藤蔓就会自行调整位置，改变角度，就像在调试着看不见的参数。
就在苏晚晴和陆昭思考着如何穿过下方已经被彻底激活的植物、接近那枚核心时，她感到手中握着的林澈的手，温度在急剧下降。
她猛地低头，只见林澈的皮肤不知何时已经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死灰色，她急忙将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那里的脉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警告：宿主生命力降至7%。预计存活时间不足15分钟。]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得像一根针，刺入苏晚晴的大脑。
“我们没有时间了。”陆昭显然也察觉到了林澈的变化，他的声音果决而急促，“它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硬闯过去太慢。”
他将背上的林澈小心地交给苏晚晴，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了几个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装置。
“我来引开这个植物网络的主要注意力。你必须趁这个机会，带着林澈直接冲向核心。”
他将那些装置一一激活，上面亮起了蓝色的指示灯。
“根据我的分析，这些植物对你有特殊的反应，很可能是因为你作为‘人类锚点’的身份。这是险棋，但我们必须赌一把，否则林澈必死无疑。”
他将其中一个装置塞进苏晚晴的手里。
“这些是军用电磁脉冲炸弹，应该能暂时干扰它们的生物电信号，制造混乱。”
“动手！”陆昭的声音刚落，几声沉闷的爆响从他所在的位置传来。
刺眼的蓝光在二楼走廊的几个角落一闪而过，紧接着，整个购物中心那庞大的植物网络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的沸水，瞬间陷入了一片剧烈的痉挛。
原本有规律闪烁的生物电光芒变得紊乱不堪，无数藤蔓胡乱抽搐，那些人脸状的花朵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陆昭成功地吸引了它们的主力。
苏晚晴不再有丝毫迟疑，抱着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林澈，将手腕上玉镯最后的光芒催发到极致。
一道柔和但坚定的光幕在她身前撑开，将疯狂蠕动的植物墙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她冲下栏杆，直奔中央广场。
脚下的藤蔓在光幕的压迫下扭曲翻滚，发出嘶嘶的抗议声。
两侧那些悬挂的半透明囊泡，里面的液体开始剧烈沸腾，一些模糊的人形轮廓在粘液中挣扎、塑形，就像是这个庞大的生物网络在尝试紧急制造出“替身”来拦截她。
[警告：能量储备临界，玉镯防护将在30秒后完全失效。]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一闪而过。苏晚晴咬紧牙关，将怀里的林澈抱得更紧了些，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二十米、十米、五米……那枚散发着稳定紫光的悬浮核心近在眼前。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核心那冰凉表面的最后一刹那，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