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师,如若不能够平安归来,请您将我的书本留给下一代学生,您定要珍重自身,切勿伤心。——陈长柏。”
战场上无纸笔,他只能够以鲜血作笔,衣衫作纸,将最后的挂念寄托给最敬爱的老师。纵然潦草,却依然清晰。
“长柏,是长柏,真的是长柏……”慕江吟我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将这一块留有陈长白痕迹的布料紧紧握在胸口,霎时之间泪如雨下。
“慕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回来听您讲课了,望您不要伤心。”
“慕老师,希望您平安喜乐无忧,若有来世,我还愿做您的学生。”
“慕老师,愿您将来桃李满天下,实现教育理想。”
“慕老师,我的灵魂会化作天上的云朵,保佑着您。”
……
“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们,傻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念着老师……”慕江吟唇角挂着笑容,却已泣涕如雨。
每一块布料上都凝结着那最真诚的寄托,那是用鲜血浇灌的真诚,是比磐石坚固的师生之情。
那神采飞扬的面庞,那稚嫩的笑脸尚在眼前,可如今那一个个灵动的身影,已然化作了一捧黄土,再无归处。
望着那鲜血染成的字迹,慕江吟的心如同从空中被抛下一般狠狠摔裂,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全身,是比窒息还要猛烈上千百倍的疼痛。
天地之间一片茫茫,唯有她捧着怕被鲜血染成,却比黄金珍贵的布料,跪在那荒野之上,痛哭到失声。
空山陵园。
凉风拂过,伴随着阵阵鸦雀的啼鸣,寂寥之中,带着一片萧然。
慕江吟的双目泛起了一片红肿,带着满面的憔悴说一身缟素,将一捧山菊花放在了那墓碑前。
墓碑后,是数十座坟茔,墓碑上所刻着的是“育才中学烈士之墓”几个大字,每一个字上都印着悲壮的痕迹。
那些与战场上牺牲的学生们尸骨不全,已分不清究属于谁,只能够将其一同合葬在一处,刻上烈士坟营的墓碑,望其能够魂魄安息。
望着那数十座坟茔,慕江吟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昔日课堂上的欢声笑语,而如今人走茶凉,也只能化作这一方又一方冰冷的坟墓。
她轻轻抚摸着墓碑,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喃喃自语而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是老师的骄傲,是中国人的骄傲。”
“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住了国家这一方领土,值得被所有中华儿女敬仰。纵然你们的人生短暂,但值得万古流芳。”
说罢,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之中充斥着无奈的沉痛,“是老师没有守护好你们,让你们陨落在花样年岁里,让你们在本该自由如风的年纪里受这样的苦,是老师的不好,甚至都不能够留得你们一副完整的尸骨。”
说到这里,她愈发难耐,心中悲痛,吸了一下鼻子,方才能够继续说下去,“老师,最后能为你们尽的一份力,只能够将你们的尸骨安葬在此处,望求你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但愿你们来世能够生于太平盛世之中国,那个时候再也没有民不聊生,再也没有山河破碎,希望在那样的时代里,你们可以坐在课堂上认真学习,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楚。”
静默了片刻后,她缓缓抬起了头,望着那浮云悠悠的苍空,喃喃而道:“如若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中原大地早日得以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吧。”
“但愿神州大地上能够少些饿殍遍野,少些民不聊生,少些百姓受不堪忍受之苦楚。也请你们放心,老师会好好保重自己,教育兴国的理念,老师永远都不会放弃。会带着你们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话音落下,她扶着墓碑缓缓站起身,许是因为过度忧伤,又许是因为过于操劳,他头脑一阵眩晕,起身之时不觉腿脚一软,竟险些跌倒。
“江吟!”幸而闻函初及时将她扶住,她才没有跌倒在那冰凉的地面上。
望着慕江吟眼中那清晰可见的红血丝与浮于眼皮上的红肿,闻函初不由泛起阵阵心疼,他轻轻抚摸着慕江吟,那被微风拂起的发鬓,“江吟,你不要太过于忧伤了,他们被安葬在了这里,灵魂终归是得以安息的。”
“这些日子你为着他们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没能安稳入眠,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还有很多孩子们在等着你,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我都知道的,函初。”慕江吟转过了身来,将眼底的悲伤隐了去,化作了一丝平和,在那略显憔悴的容颜上,声音淡淡如清风,“将他们的灵魂安顿好后,一切也该回归正轨了。”
“就算是再艰苦,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我不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教育兴国的理想,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还要带着我身边的孩子们继续读书学习,直到将他们培养成人才。”
“这就对了。”闻函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这才是你慕江吟,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下心了。”
“哦,对了,函初。”慕江吟忽而想起了什么,对闻函初问道:“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军队那一边,还有什么新的计划吗?”
“这个……”提及此事,闻函初的眉头却不觉又是一所更映出了几分沉重。
慕江吟却是淡然的许多,面上的神情未见得有怎样的变化,声音也平淡如斯,“有什么计划,你就如实告诉我好了,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还怕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
闻函初放着慕江吟那瘦削的面庞,心中万般复杂,几秒后,方才沉沉开口:“这一次,恐怕不是短暂的分离,而是要长久的分别了。”
闻言,慕江吟的眸光一凝,抬起了头,慎重而问:“长久的分别,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