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寒手术过后,他的许多战友如陈剑锋师长、顾远团参谋等等纷纷过来探望他,还有临城的一些省、市府的人物前来慰问。
孙劲拙因为真被傅君寒安排去了青城,反而最迟一个赶回来,心说原来团长爱人早就知道团长手术了,那他还大老远跑去青城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陈剑锋见傅君寒术后三天仍未醒来,安慰沈绾,“无论如何,总比去年的情况要好一些。那时候傅团长脑部大出血,脑组织受损的情况更严重,傅团长尚且能挺过来,这一次肯定也能醒来。”
沈绾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蔡永琰一开始信誓旦旦说手术后三到七天肯定能醒,而傅君寒在监护室住了一个多礼拜,并没有醒过来,依然是呼吸机用着,鼻胃管插着,心电监护仪开着。
傅君寒双目紧闭,如同安详入睡,甚至因手术而剃去的头发都长出来了,傅君寒仍是没醒。
傅老爷子便越来越后悔,“早知道手术的风险这么大,当初就应该挺绾妹的,无论如何不能手术,好死不如赖活着,君寒就算每天都失忆,每天都头痛,也比躺在床上醒不过来要好啊!”
曾怡也有点埋怨傅老爷子的意思,“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大家商量一下,自己就做主了,君寒好歹是我儿子!”
去年,曾怡刚听到儿子受伤的时候,曾怡都不曾这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人一旦有过希望,再次失去的那种痛苦,跟本来就没希望而失去的痛苦截然不同。
傅君寒纵然是曾怡的儿子,但因为种种原因,与曾怡从小并不亲密。
反而是这一年多来,傅君寒在家种养伤,才让曾怡得以与儿子朝夕相处,让儿子这个奇怪的生命重要人物跟她连接多了起来。
曾怡享受过一家人在一起的热闹快乐,哪里能接受儿子再次从生命中溜走。
当初沈绾下不定决心让傅君寒手术,何尝不代表着她内心的想法。
曾怡承受不了失去儿子的风险,故而这段时间曾怡也是血压渐高,脾气开始暴躁。
跟傅老爷子两个人交替生病,不是这个人住院,就是那个人住院。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兵荒马乱中,沈绾反而渐渐沉静而坚定起来,因为即便是傅君寒没有醒来,沈绾发现傅君寒的生命体征开始稳定下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傅君寒的病情在好转。
沈绾想起之前傅君寒也有很长时间的昏睡期,哪怕医生说他是植物人,实际上傅君寒的意识却是知道的,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说不定傅君寒就是这样的体质。
沈绾坚信傅君寒会好起来,每天给傅君寒喂灵泉水,每次都要跟傅君寒说好长一会儿的话,说说公司的事情,说说两个孩子,就好像傅君寒能听到一样。
而蔡永琰每每看到这样的沈绾,就觉得她精神不对劲,这团长夫人,沈总不会要疯了吧?!
蔡永琰找来曾怡他们进行关照,“沈总好像对傅团长的预后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这样不行的吧?万一傅团长有个三长两短,她会不会直接疯掉?”
曾怡道:“你想多了,我觉得要疯了的是我,我倒是也想像绾妹一样对君寒充满信心,可是我做不到啊,怎么办?我充满了灰心,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曾怡觉得自己内心动力不足,这时候看看沈绾一如既往地对待傅君寒,对她而言,既是心理安慰,也是一种支撑。
傅老爷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蔡永琰找他谈傅君寒的病情变化,他就后悔地要死。
有时候,傅老爷子迷糊了,以为傅君寒还没有手术,就跑过去跟蔡永琰说:“不手术,我决定傅君寒不能手术了,反正我不签字,你们就不能手术!”
把做手术的蔡永琰主任搞得心理压力极大。
忽忽地一个月过去了,一月十八,正是沈绾出月子的日子。
农历已经是腊月初九,马上又要过年了。
这几天天气有些回暖,临街的市民有很多开始晒腊鱼腊肉,在阳光下,那些酱鸭酱肉香肠冒着酱油色的油,亮光光的,使得老街道空气中浮动浓浓的腊肉味。
沈绾找到蔡永琰,跟他商量说是不是可以给傅君寒拔气管插管了,因为只要把气管插管拔掉,他们就能跟去年一样把傅君寒接回家中休养。
蔡主任一阵心乱,总觉得沈绾对傅君寒的信心过头了。
蔡永琰说道:“傅团长现在自主呼吸不太够,要么先调一下呼吸机模式让他先锻炼一阵子自主呼吸看看,如果情况好转,可以考虑拔管。”
当然如果情况不好,应考虑气管切开。
因为已经一个月了,不能长时间气管插管。
沈绾倒是也听从了蔡永琰的建议,只问能不能先把傅君寒转回普通病房,因为监护室探视时间有限,转回普通病房能让家人照顾傅君寒更方便一点。
蔡永琰抹汗,再次十分委婉地拖延了沈绾的请求,但是跟护士协调商量了一下,把傅君寒的床位调整的靠边一角,给沈绾开特例,容许沈绾不论什么时候可以进来探视,这才把沈绾敷衍过去。
一回到医生办公室,蔡永琰便慌张不已,“我感觉总有一天,我会被撤职,等到什么时候沈总发现傅团长醒不过来了,我就要倒大霉了。”
护士笑,“可这段时间沈总都在夸你手术做得好呢!”
蔡永琰流汗道:“那是因为她对傅团长还没死心,越是这样的病人家属,等到希望破灭的时候就越难接受现实。而且沈总还是捐款七个亿被市长高官捧手心里的沈总啊,完了,我完了。我最错的一步,就是没有沈总的签字就给傅团长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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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寒醒来,却发现自己进入到一个奇怪的空间,看街面上的招牌字体以及行人说话的口音,明明是在国内,但街上的摩天大楼都比国内任何一个他见过的城市都要繁华。
马路宽阔,车水马龙,路上开的私家车很多,行人穿得很时髦。
当然,从主街道拐挤进去,到高楼后面的低矮楼房,则跟现实没什么差别。
傅君寒直觉自己不是出在现实世界,沈绾的声音从天际传来,但他出不去。
天黑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马路边上有人在摆地摊,铺块布在地上,卖时新款式的衣服和包包。旁边也有卖馄饨和水果的,有行人不时停下来问价格。
傅君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看那个卖衣服的女人好像很眼熟的样子,她低着头,长发夹杂许多白发,她的身形有些像沈绾。
傅君寒怀疑自己记忆又错乱了,因为他的绾妹显然没有这么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