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出击!”
朱棣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北平城外萧瑟的秋风中炸响。
数万名早已按捺不住的燕山铁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汇成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卷起漫天的尘土,向着那片广袤无垠的漠北草原,席卷而去!
只是,这一次,在这支无敌铁骑的头顶之上,还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同伴”。
一架体型略显笨拙,外形与朱旺那艘“和谐”号有着七八分相似,却终究显得有些“山寨”的飞艇,正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缓缓地,升上了天空。
它,便是朱棣这段时间以来,倾尽王府之力,秘密打造出的,“大明北方方面军”的第一代空中侦察单位——“长风”号!
虽然,由于技术和材料的限制,这艘“长风”号,还无法像它的“正版”前辈那样,搭载重型武器,进行空中打击。
但,仅仅是它那能够“浮空而行,日行千里”的侦察能力,便已足以,彻底颠覆整个草原的战争形态!
……
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应天府。
武英殿内。
朱元璋看着手中那份由北平六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朱棣的“请战”奏报,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老四!”他将奏报扔在御案上,对着身旁的朱标,笑骂道,“真是个急性子!咱这边还没给他正式下令呢,他倒好,自己……就先打出去了!”
“不过……”朱元璋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欣慰,“……有咱当年的风范!就是要这么打!就是要趁着那帮鞑子还没反应过来,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朱标看着奏报上,朱棣那张狂而又自信的笔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四弟,这头被父皇压抑了多年的猛虎,终于……要出笼了。
“爹,”他有些担忧地说道,“四弟此举,虽然勇猛,但……是否有些太过冒险了?孤军深入,粮草补给,恐难为继啊。”
“怕什么!”朱元璋大手一挥,脸上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你忘了,他手里,还有旺儿给他的那份‘大礼’呢!”
“有那‘长风’号在天上看着,方圆百里之内,敌军的任何动向,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还怕什么埋伏?怕什么奇袭?”
“至于粮草……”朱元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草原上,有的是牛羊!敌人,就是最好的粮仓!”
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那片广阔的漠北之地。
“标儿,你看着吧。”他的声音,充满了帝王的豪情,“这一战,将是我大明,对北元残余势力的……最后一战!”
“从此以后,这片草原之上,将再无‘北元’!”
“——只有,我大明朝的……‘漠北都护府’!”
……
就在朱棣于北疆,掀起滔天战火的同时。
应天府,中洲岛上。
一场更为深刻、也更为影响深远的“战争”,也同样,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皇家科学院”,这座如今已成为大明朝“最高思想殿堂”的机构之内。
一场关于《大明宪法》草案的,最终审议大会,正在激烈地进行着。
大讲堂内,座无虚席。
主位之上,坐着的,是太子朱标。
他的左手边,是以澳王朱旺为首的,“改革派”的代表。其成员,包括了道衍、解缙、杨士奇、何嵘等一众“澳王心腹”。
而他的右手边,则是以当朝大儒方孝孺为首的,“保守派”的代表。其成员,大多是那些被朱旺从诏狱里“请”出来,学问渊博,却思想僵化的……老学士。
双方,已经为了这部将决定大明未来的“根本大法”,争论了整整十天十夜。
“……不行!此条,老夫……万万不能同意!”
方孝孺须发皆张,指着草案上的一条,气得浑身发抖。
“‘凡大明子民,无论男女,皆有平等接受教育之权利。’这……这成何体统?!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她们入学识字,与男子同窗,岂不是……乱了纲常,坏了人伦?!”
坐在他对面的解缙,立刻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方先生此言差矣!殿下曾言,‘妇女能顶半边天’!为何女子,就不能读书识字?我朝之孝慈高皇后,不也是知书达理,方能母仪天下,辅佐陛下,开创盛世吗?”
“再者说,”解缙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如今我皇家医学院之中,徐王妃、蓝小姐等一众未来之王妃,皆在埋首苦读,钻研医术。按照方先生的逻辑,难道……她们,也都是‘无德’之人吗?”
“你!”方孝孺被解缙这番话,噎得是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解缙这是在拿皇室,在拿那些他根本得罪不起的勋贵,来压他!
眼看“男女平等”这一条,就要被强行通过。
另一位老儒,又站了出来,指着另一条,提出了质疑。
“殿下!太子殿下!此条……也万万不可啊!”
“‘废除‘堕民’、‘匠户’、‘军户’等世袭户籍制度。凡我大明子民,皆可自由择业,自由迁徙。’这……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是啊!”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若人人都可自由择业,那这田,谁来种?这兵,谁来当?这城墙,谁来修?国之根本,必将动摇啊!”
这一次,站出来反驳的,是新任的银行行长,何嵘。
“诸位先生,”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力量,“你们只看到了‘乱’,却未看到……‘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将其世世代代,禁锢于一方土地,一种职业之上,这与那被圈养的牲畜,有何异哉?”
“唯有‘流动’,方能产生‘活力’!”
“让农民的儿子,有机会成为商人;让工匠的儿子,有机会成为士兵;让士兵的儿子,有机会……通过读书,成为像诸位先生一样的,国之栋梁!”
“如此,天下人才,方能如活水般,源源不绝!我大明,才能永葆生机,长盛不衰!”
何嵘的这番“人才流动论”,说得是在情在理,让那帮老儒们,再次哑口无言。
……
类似的争论,在这十天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从“三权分立”的雏形(设立独立的“最高法院”和“都察院”,以监督皇权和行政权),到“议会制度”的萌芽(提议设立由各阶层代表组成的“下议院”,以辅佐太子监国)。
朱旺抛出的每一个“现代”理念,都像一颗颗重磅炸弹,不断地,冲击着这些传统儒臣们那早已僵化的思想。
而朱标,则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裁判”,始终保持着中立,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给予了双方,充分的,辩论的自由。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立法”的争论。
这更是一场……新旧思想的,激烈碰撞!
而他,和他的大明,正处在这场伟大变革的……十字路口。
……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清晨。
当双方,为了草案的最后一条——“论‘皇帝’是否也应一体纳税”这个问题,吵得是面红耳-赤,几乎要当场打起来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大讲堂的门口。
是朱元璋!
他身着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衣,头上戴着一顶半旧的方巾,若不是身后跟着几个气息沉稳的内侍,看起来,就跟一个乡下来的老农,没什么两样。
“都……都吵完了?”
老朱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嘈杂的大讲堂,安静了下来。
“参见陛下!”
所有人,包括朱标在内,都连忙起身,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朱元璋摆了摆手,径直地,走到了讲台的中央。
他拿起那份被众人争论了十天十夜的,厚厚的《大明宪法》草案,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
整个大讲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将会如何,裁决这部……足以颠覆他亲手建立的,整个帝国秩序的……“根本大法”。
良久,良久。
朱元璋才缓缓地,合上了草案。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扫过那些神情忐忑的“保守派”。
扫过那些眼神炽热的“改革派”。
扫过他那满脸忧虑的儿子。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靠在角落里,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闭目养神的……侄子身上。
“朱旺。”
“嗯?”朱旺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咱问你。”朱元璋指着手中的草案,沉声问道,“这上面写的……‘皇帝一体纳税’。是你……想出来的?”
朱旺耸了耸肩:“是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天下都是咱的!咱收自己的税,你觉得……这合理吗?!”
朱旺看着他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却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朱元璋的面前,拿起桌上的另一支笔,在那份草案的封面上,刷刷刷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将草案,重新,推回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老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灿烂的笑容,“……你又错了。”
“这不是你的天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封建时代,都为之颤抖的,惊天之言。
“——这是,天下人的……天下!”
……
朱元璋呆住了。
满朝的文武,也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朱旺,看着他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革命”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朱旺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朱,你以为,我让你纳税,是为了那点钱吗?”
他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让你,也让未来的每一个朱家子孙,都记住一件事。”
“你们,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你们,也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你们,也需要……为这个国家的繁荣与强大,尽自己的一份……‘义务’!”
“这,才叫真正的……”
“——与国同休!”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朱旺,看着他眼中那坦荡无比,不带丝毫私心的光芒,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帝王猜忌,也终于……烟消云散。
他缓缓地,拿起了桌上的那支笔。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那份《大明宪法》草案的封面上,在朱旺的名字旁边,工工整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朱元璋。
签完,他将笔,递给了身旁,早已看得热泪盈眶的……朱标。
“标儿,”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该你了。”
……
当天下午。
一份由皇帝、太子、澳王,以及内阁六部、皇家科学院,联合署名的《大明宪法草案·第一稿》,被以《大明日报》增刊的形式,发往了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并,向全天下,公开征集……修改意见!
消息一出,天下……再次沸腾!
而朱旺,则婉拒了朱元璋留他用膳的邀请,独自一人,回到了菱洲的实验室里。
他从一个上了锁的保险柜中,取出了一个密封的,由铅打造的盒子。
盒-子被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奇异的……石头。
正是,他当初从沈森那个“陨石炸弹”中,得到的……铀矿石!
“宪法,只是第一步……”
朱旺看着那块石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比那铀矿石,还要明亮,还要……疯狂的光芒。
“想要让这头猛虎,永远听话……”
“……还得给它,再套上一道,名为‘毁灭’的……终极枷锁啊。”
他缓缓地,拿起了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那个,他许久未曾使用的,加密频道。
“——‘和谐’号,听到请回答。”
“——‘小蘑菇’……该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