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明明就是姐姐她……”
“别说了。”
傅安黎一脸受伤,却强忍着委屈还要辩解,又被荣国公夫人制止。
荣国公夫人被吼了这么一通,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
抬眸看见台下围观百姓的脸色,耳听着他们交头接耳指责她偏心、糊涂的声音,荣国公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这个亲生女儿,究竟是有多恨他们荣国公府?
她十月怀胎生下她,捧在手心里娇宠了六年,牵挂了九年,找回来后又低声下气地哄了半年。
她究竟哪里对不住她,她要这么害她,这么害他们一家?
他们可都是她嫡亲的父母兄长!
哪怕是再见过大场面,荣国公夫人也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在这样的场景下再做出一副慈母模样。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那个好女儿已经先发制人,显出十足的弱势。
她若是还不能收敛脾气,只怕荣国公府日后在坊间又要添一笔笑料!
于是她深呼吸数次,逼着自己将愤恨到扭曲的神色缓和下来,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哽咽地唤:“晏熹——”
“你究竟要母亲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你回京这大半年,我同你父亲事事迁就着你,想着补偿你在外多年吃的苦楚,府中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跟前送。”
“甚至,甚至还为了你,将陪伴在父亲母亲身边多年的阿黎也送了出去。”
“本盼着能与你一家团聚,能叫你真心认同这个家,可你的心好似那寒冰铸成,母亲怎么捂也捂不化。”
“母亲不是要你为你两个哥哥当牛做马肝脑涂地,父亲母亲生你下来,是为了叫你在这人世间享福的,不是让你来做奴婢的。”
“我只是盼着你将两个哥哥当做亲人而已……”
说着说着情绪上头,荣国公夫人红着眼眶,当真抽泣起来。
这一番肺腑之言,本是极感人的。
可她方才气势汹汹从大门里冲出来指着盈珠鼻子痛骂的样子还在众人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仇恨的模样,仿佛盈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什么杀父仇人。
再瞧那羲和郡主,纤弱的小身板在寒风里颤抖着,苍白的脸上一双凤眸红得要滴血,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
天可怜见的,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
“我若没将两个哥哥当做亲人,我做什么要盼着他们改正错误,重回正道?”
“他们品性不端与我何干?日后闯下大祸毁了国公府又与我何干?”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
只见她话还未说完,身子就毫无征兆地往后仰。
碧琼及时将她捞回怀里,慌张喊道:“郡主!”
瞧啊,这一家子,竟是将羲和郡主都逼得晕过去了!
这下,围观百姓心中的天平,几乎都倾向了盈珠。
荣国公忿忿地瞪了尚且处在震惊中的荣国公夫人一眼,吩咐下人:“还不快将郡主抬回府去?”
“快去请大夫!快!”
可碧琼一下子就将盈珠抱了起来,玉蕊展开双臂阻止国公府的下人靠近。
“郡主府离得不远,奴婢就先带着郡主回府了。”
荣国公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荒唐!郡主晕倒,身体要紧!你一个奴婢,怎么好……”
“荣国公再行拖延,伤的只会是郡主的身子!”
然而一道冰冷的男声打断了荣国公的怒火。
江竟云自人群中走出来,清隽无双的脸上布满寒霜,周身慑人气势仿佛无端带来一场凛冽风雪,冻得周遭百姓自发远离。
荣国公愣了一瞬:“江大人?”
那厢碧琼和江竟云对上目光,恭敬一颔首,便抱着盈珠大步离去。
江竟云余光注意着碧琼的动静,随意冲荣国公拱了拱手:“郡主吃了那么多苦才寻回京城,国公爷和夫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他冷冷地瞥了傅安黎一眼,方才抬脚去追离去的盈珠。
“便是我们这些陌生人看了也不忍心呢,这一家子怎么舍得?”
“你看清了吗?那郡主当真可怜,本就身子弱,又被罚在大冬天里跪在大门口,真是狠心啊!”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想着给郡主头上泼脏水呢!真当我们眼瞎心盲啊?”
“也就国公爷这个亲生父亲还看得过去,这当娘的还有当哥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嘘!你不要命啦!”
傅晏琅阴沉着目光往人群里搜寻,却没寻到声音的来源。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嫌笑话没演够吗?”
盈珠人也走了,荣国公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
他一声怒喝,就连荣国公夫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傅晏铭兄弟俩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进了府门。
与傅安黎对上目光后,三兄妹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伴多年的默契和亲近便透露出来。
“这半年在外头受委屈没有?”
“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那庄子上的下人伺候得可还好?”
“我怎么瞧着,还比离开时漂亮许多?”
“都好都好,哥哥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们,怎么好端端的,从书院归家来了?”
前头荣国公气势汹汹大步走,荣国公夫人心情沉重地跟着。
兄妹三人放慢脚步缀在后头,先彼此问候了一番。
又放轻声音交换了一下彼此对盈珠的怨恨。
方才心满意足。
可人还没走到正厅,就见荣国公沉着脸在院中等他们。
傅安黎一走近,更是直接道:“谁许你回来的?”
只一句,傅安黎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傅晏琅刚要说话,荣国公一个凌厉的眼神就刮了过来:“你闭嘴。”
“国公爷,其实是——”
荣国公夫人要解释,然而荣国公根本不听。
“趁现在天色尚早,你收拾收拾,即刻起程回去。”
“半年都没让你改改你那挑事的性子,那就再加半年!”
“父亲!”傅晏铭兄弟俩到底忍不住。
荣国公夫人也急了:“国公爷!”
“不必说了,你现在就走!”
荣国公大手一挥,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