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领骇然后退，眼睁睁看着司言指尖流转的光晕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与孟连玉之间。
冲在最前的几名侍卫撞上屏障，如同撞上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纷纷惨叫着被震飞出去，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阵法？”将领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司言并未理会，只是维持着阵法的运转，脸色又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等强度的阵法，对他消耗极大，尤其是在他本就有伤的情况下。
“走！”他低喝一声，抓住孟连玉的手腕，转身朝着宫墙一处相对薄弱的暗影掠去。那里似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暗门，或是他早已准备好的退路。
孟连玉被他拉着，脚下踉跄，却强撑着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光芒流转的屏障心头微震。
司言，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那将领看着坚不可摧的屏障，又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其他皇子人马的喧哗声，脸色铁青，最终只能恨恨地啐了一口：“搜！给本将寸寸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宫墙之外，已是另一番景象。
曾经繁华鼎盛的燕州都城，此刻却被恐慌笼罩。
主殿内的厮杀与变故，掀起的涟漪早已扩散至整个都城。
燕州王被毒害、生死未卜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位皇子公然夺权火并，更是让局势彻底失控。
城门紧闭，守军与各方势力在街头巷尾激烈交战。
不时有无辜的平民倒在血泊中。昔日热闹的坊市被付之一炬，浓烟滚滚，遮蔽了半边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郁的血腥气。
孟连玉和司言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寻常布衣，混在逃难的人群中，低着头，快速穿梭在狼藉的街道上。
孟连玉看着眼前这幅炼狱般的景象，心脏阵阵发紧。
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这一切，固然是燕州王和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儿子们咎由自取，可她，却是点燃这导火索的人。
“别看。”司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伸出手，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阻止她去看那些过于惨烈的画面。
温热的掌心隔绝了外界的血腥，也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抚。
孟连玉身体微僵，没有挣脱。
“这不是你的错。”司言的声音很轻，他放下手，拉着她拐入一条更为偏僻，暂时还算安静的小巷。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司言道，“城中越来越危险，必须在几位皇子彻底控制住局面之前离开。”
孟连玉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
药族的孩子们，还在等着她。
她绝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而陷入绝境。
两人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来到城南一处废弃的染坊。这里气味刺鼻，环境脏乱，却也因此成了绝佳的藏身之所。
推开虚掩的后门，一股熟悉的药草混合着紧张的气息传来。
“公主！”月奴焦急的声音响起，她带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眼神却依旧清亮的孩子，以及几名忠心耿耿、身上带伤的药族旧部，正躲在染坊深处一个巨大的空染缸后面。
“月奴？”孟连玉惊讶地倒退半步，警惕顿生。月奴可是燕州王的人，虽说殿上那一幕发生时，月奴反过来帮助自己，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孟连玉语气冰冷，她侧身半挡在那些药族孩子前方，防备姿态昭然若揭。
月奴跪下，额头触地：“请公主明察。奴婢确实受命监视公主，但奴婢从未真心效忠燕州王。”
“那么你效忠谁？”司言冷声插入，眼中寒光闪烁。他站在孟连玉身侧，随时准备出手制服这位可疑的宫女。
月奴苦笑：“奴婢效忠的只有公主。”
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一处极细小的纹路——那是极为隐蔽的药族标记，通常只有药族核心族人才会拥有。
孟连玉睁大眼睛，震惊之色浮现脸上。
“我是容妃的人。”月奴抬头，眼中流淌真诚，“得知公主身世后，容妃便暗中部署，以贴身宫女身份保护公主。”
司言紧盯月奴，试图从她表情中寻找破绽：“若真如此，为何不早些接触公主，告知她真相？”
“时机未到。”月奴垂首，“而且公主若知晓真相过早，恐难以压抑情绪，反倒危及自身。”
月奴双眼湿润：“这些孩子都是药族幼苗，刚刚燕州王那边派人搜寻发现。幸得四皇子相助，才提前将他们接出。”
四皇子？
孟连玉大脑一时运转不过来，她转向那群孩子，他们面容稚嫩，眼中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其中一个瘦小男孩怯生生向前跨出半步，随即又缩了回去。
“别怕。”孟连玉柔声道，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我会带你们回家。”
月奴看到两人身上的狼狈和司言臂膀上的血迹惊到。
“公主，您受伤了？”月奴连忙上前，想要查看。
“我没事。”孟连玉摇头，目光落在那些孩子身上。
“这些孩子……”孟连玉声音微哑。
“奴婢按照四皇子的吩咐，提前将他们转移到了这里。”月奴低声道，“只是城中大乱，我们被困住了，暂时出不去。”
一名年长的药族老者走上前来，他断了一条手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着，脸色苍白：“公主，城门被封锁了，几位皇子的人马正在全城搜捕，我们……”
司言走到一旁，撕开臂膀上浸血的布条，孟连玉立刻上前，从随身携带的小药囊里取出伤药，动作熟练地为他处理伤口。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司言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
“伤口不深，但箭上有倒刺，需要尽快处理，否则容易发炎。”孟连玉低声道，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嗯。”司言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处理好伤口，孟连玉站起身，环视着眼前这些仅存的族人和追随者。
一张张惶恐不安却又充满信任的脸庞。